大汗打了个哈欠:“设定是你和灰风相处了足够的时间后我才会醒来,这么长时间,我觉得我已经足够慷慨。”
左吴冷笑了一下。
大汗并不介意:“那么,这是最后关头了。左吴阁下,我和你的交易是否要继续?”
就是用仁联的巨人最后时刻的录像,来换取灰风人格的交易。
左吴抿嘴,现在没必要说其他的话,就是接受和拒绝的区别而已,就这两个,都最后了,为什么要拒绝?
却瞥见小灰朝自己轻轻摇了下头。
左吴愣了下。
教宗也趁机开口:“大汗,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和半成神灵息息相关的录像,怕不是得让左吴阁下看看祂的状态,再做决定不迟吧?”
“除非录像对你没这么重要。”
大汗沉默,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教宗,最终却爽朗点头:“也是,好啊,就让你们看看,我燎原最后的杰作,我用灰风所孕育最珍贵的作品。”
孕育。
左吴觉得自己耳朵被狠扎了下,缓缓抬起眼眸。
大汗已经悠然飘到风暴的最源头,那里本是一片沉静,可作为气态生物的他却往风的源头处注入了如此细微的一抹清风。
风被打开了。
左吴觉得呼吸都跳漏了一拍。
若说无限神机内部是酷似虚空的纯白,可随着风源被打开,又好像开启了一片最深沉的幽暗。
之前从自己身畔掠过的无数古迹名胜,此刻全部安安静静的落在这片幽暗中,重组,碰撞。
碎屑在极度的压力下凝聚,又发光发热,荟萃成星光,复又扩散,冷却凝结,循环反复,似是在模拟熵增熵减。
这一切是被什么东西操控着的。
操控它们的是一个光球。
一个在摆弄一个古董计算机的光球。
光球?古董计算机?对了,计算机里好像在运行着一个程序,程序的界面是显示了银河的沙盘。
左吴愣了愣,赫然发现光球对自己的眼眸竟有如此的吸引力,好不容易暂时从其身上夺回注意力,好不容易朝大汗和教宗那边看了一眼。
只见大汗和教宗的眸子里,各有各的神采。
大汗虽然没有眼睛,可气气态身体中的核在流光溢彩,核的表面反射出的便是他的所见——
大汗见到了一缕来自远古的清风,清风偶然裹住了一抹灵能流,灵能流混进灰尘,最终成为了气态生灵们尚显原始的核心;
大汗见到的是燎原母星的远古,而在气态生灵起源时,天空澄澈,没有巨龙的身影。
还有教宗也是,教宗看到了海星人发源的海洋;可那片海洋如此诡谲,远远望去,竟然是被容纳在了一个堤坝状的培养皿中;
培养皿的范围如此之大,却能在宏观层面促进予以微观精确调节,这技术已经超过了昔日的星海,而海星人的先祖就是在这样的海洋中获得了美味,难道他们原本就是某个先驱者文明所培育的物种?
左吴恍然。
原来透过光球,可以看到自己物种乃至文明的前世今生啊。自己看到的是什么?
是从水下第一个生命开始,到浩瀚星宇。而那第一个生命,那最原始的细胞,是依靠地球海底火山的活动在岩石上刻下的一个个气室,塑造出了确切的形体。
转瞬间,左吴觉得自己经历了亿万年的沧海桑田,脑袋都要爆炸。若再继续注视这光球,是否能从中窥得人类历史上的一切秘辛?哪怕这样会让自己的大脑超载爆炸。
是了,神灵是万世的唯一,自然……也该是经由承担世上一切因果而诞生。
左吴只觉得自己还在靠本能呼吸,“吸收”也随着本能启动,终于将大脑中过载的知识吸收殆尽,勉强夺回自己的心神。
这神灵还是半成,祂还谁都不属于。谁观测祂,祂就会会以谁所属的种族乃至文明的知识,像个镜子。
每个人眼中的祂都不一样。
左吴眼中,祂还在飞速变化,从身披绒毛的古猿,到能人,到直立人,再到智人。祂的形象还没有稳定,而自己想做什么,也只能趁现在。
因为自己拥有吸收,所以最先回过神来。大汗和教宗还懵在一旁呢。每个种族的亿万年历史和个中秘辛,又怎么会容易消化?
结果最后是自己将拔得头筹?
左吴想笑,觉得自己在靠本能迈步向前,为什么自己看到金棉的那抹失笑后就会毅然向前?不是因为自己也觉得一切都该结束了吗。
当个平生只为挫败反派计划的英雄,也好。
左吴这么想着。
半成神灵此时在自己眸中的样子已经稳定成了智人的模样,若祂是镜子的话,祂最终该在自己眼里稳定成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男人吧?
但没有。
左吴觉得自己眼花了,半成神灵并没有变得和自己相似,祂在自己眼中,身形还在变小,五官也变得柔和,直到……
直到祂稳定成了黛拉的同龄人。
左吴愣住,忽然看到在半成神灵的身旁,祂在拍打的那台古董计算机前,黛拉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祂身前。
咦?!
啊,是了。
黛拉是这个世上唯一的虫娘,她的来由如此简单,就是被自己混了点和钝子的基因,扔进培育舱中一阵捣鼓便诞生。
不管她的由来中有多少堪称奇迹的巧合,总结起来也简单至极,至少肯定没有亿万年的内容。
虫娘会比所有人先回过神来,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
半成品神灵似乎感受到了黛拉的目光,祂停下了手上粗暴拍打古董键盘的动作,其显示屏中的那个银河沙盘也跟着暂停。
接着。
祂朝黛拉轻轻点了点头:“你好。”
和拍打键盘的粗暴不同,祂的声音如此柔和又礼貌。
黛拉的精神状态依然不佳,虫娘迷迷糊糊了一下:“你……你在干什么?”
“我?”半成神灵苦恼:“我在玩游戏,但我一直不能让自己满意,为什么我的游戏里,总会有这么多悲剧,为什么我总是不能实现所有人的诉求和心愿?”
黛拉的眼睛眨了眨:“或许……你可以放下一部分重担,只实现一部分人的诉求就好?这样,你至少能变得轻松一些。”
“原来是这样,谢谢,”半成神灵似是恍然,祂颇为感激的看着黛拉:“那么你呢,你的心愿是什么?”
黛拉愣了下。
左吴想往前走,却有些来不及了。
虫娘的话语已经脱口而出,黛拉仿若身在梦中,却依旧灿烂:
“我想见证爸爸和马妈妈的婚礼,我想告诉大妈妈我不怕她,我也喜欢她。”
“我想和亲妈妈好好道别,我想看漂亮妈妈和猫妈妈也真正成为家的一份子。”
“还有,我想看着爸爸和灰妈妈和好如初!”
半成神灵点头,祂牵上了黛拉的手:
“好的,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