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的医用隔帘在风的轻拂下飘动着。
阳台上的波段凌正摆弄着洗完的衣物。余光则盯着不远处的小雇主,年轻的家伙显然有些坐不住了,不仅在起身的时候拔掉了指尖的弹簧夹,还挪开了挡住他下床的监测仪。
“你到底是谁?”说这话的时候,林辙正注视着波段凌,她高高的马尾在空气中来回晃动,那细长的指尖则握着一捆粉色的衣架。
一切显得异常的安静。
在十一点钟的时刻,病房里只剩下两个人。
世界仿佛突然变得高速信息化,覆盖在其中的网络,犹如电子与光一般,正快速地与人类个体交织。
近未来的走向从原本清晰的轮廓逐渐变得模糊。
“你说这句话的样子,就好像对异性提起了兴趣一样,真讨人喜欢。”回应林辙的时候,她正帮他晾着内裤。
林辙不太擅长应对这种场面,他跟女孩接触得不多。这种带有挑逗性质的话语让他无所适从。
“请你不要说这种超出你职责范围的言辞了。”背部的伤口还有些疼痛,看来他刚才的起势过于迅猛。肾穿刺过后,他连爬楼梯都被医生明令禁止了。
“怎么?一个比你大两岁的姐姐喜欢你,让你感到为难了,是吗?”
她盯着病床上的男孩露出了并不纯真的笑容。
“可别忘了,晚上还得我帮你洗澡呢!”
虽然相处的时间不算太长,但波段凌已经可以非常轻松地拿捏雇主的性格了,甚至可以说是处处到位。
“我已经好很多了。谢谢你的不怀好意。”先前为了留意伤口出血的情况,才不得已屈服,现在他已经可以自由移动了,必定要断然拒绝。
“怎么小时候很喜欢的一件事,长大后就变成了不怀好意呢?你是不是带着欲望的眼镜来揣度我了?”她从原本的洗漱台靠了过来,随后拿起果篮里的苹果开始削皮。
“小时候?”林辙彻底慌了,他偷偷地前倾了一下头颅,确认无误后便在脑海里回想起来,“波段凌。”
这确实不是一个他所熟悉的名字,他敢肯定,他不认识眼前这个女孩。
“你不可以一副色眯眯的样子哦。”浅浅的梨涡下是一对虎牙。
“我没有那种意思,我只是在看你的护理执照。”
“男孩子都这样,总是打着幌子做偷鸡摸狗的事情。”
“啊呸,请了你可真是侮辱我人格的清白,从现在开始,我不用你照顾了,你现在就可以走了。”一气之下,林辙觉得没有再继续尊重她的必要了,他决定将她遣散出境!如果不够解气的话,可能还会附上长长的一段差评,让她在平台上永无翻身之地。
“嗯——”这个语气词拖得很长,波段凌似乎正在脑袋里组织着精妙的语言。散在两边的秀发被微风盘起。她的头正低着,手里的果皮拖得老长,但还未被切断,“你相信命运吗?”
林辙不明白,不仅仅是对话,就连感官都开始出现了一些偏差般的错觉。
眼前的女孩总给人一种非常轻薄的感觉,像一只随时都会被风带走的蝴蝶。有时候,她不出声的时候,林辙都会感觉她像消失了一样。
“我并不相信,但现在倒好,我快要相信了。多亏了你们这群喜欢装神弄鬼的家伙,我快要抛弃令人安心的唯物主义了。”
“来,拿去。”波段凌将削好的苹果递到了林辙的面前。飘动的长帘将光影分成两边,果篮里的水果在耀眼的日光下显得更加的鲜艳。出于礼貌林辙还是接了过去。
温度渐渐攀升,在忙碌之后可以看见波段凌脸颊两侧的汗珠。
……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知道我会在十六岁的时候确诊疾病。”
现在波段凌就像是在富勒穹顶下的圣女,她高洁的灵魂里充满着不可告人的秘密。白鸽在圆顶踱步,他站在最底部的纹路中央,尝试使用合十的双手对着先知祷告。
圣光从玻璃窗透射到地面,她的肌肤像新玉,洁白无瑕。
“医生怎么说?”她松开了发绳,黑色的长发飘散在肩上。
“他建议我做激素冲击,不过副作用也挺多的。如果可以的话,让我做个配型,到时候方便肾移植。”他没有隐瞒,眼前的女孩在这三天的时间里还是对他帮助甚多,他非常清楚这一点。
“协会呢?你可不是个普通人。”
“他们会为我寻找最优秀的医疗团队,目前让我暂时耐心等待。”
“想听实话吗?”她犹豫了半响,就好像在组织诈骗语言一样。
“说吧。”
“对你来说,其实等待并不是最好的选择。我知道你抱着侥幸的心理,但那是不切实际的。你以为你攥紧了手里的救命稻草,但其实那些东西根本帮不了你:
1)进行肾移植,就算肾移植,免疫系统的问题依旧会存在,下一个新的肾脏仍然会在免疫系统的攻击下损坏。你支撑不了太多的时间,在三十二岁的时候,你依旧会因为器官的衰竭而死去。
2)波导医疗团队的救援:可你要明白,这种违背自然意志的救援必须要付出足量的代价的,你别指望协会非亲非故的医疗未人会为你付出这种近乎无法偿还的代价。”
她说的并非没有道理,但是如果在这里幻想破灭了,那么他又该如何怀着勇气继续生活下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