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陈生讥讽道:“你以为是谁带你回的现实?”
陈安的眸子忽然沉了下去。
他的身子微微发颤,语气也变得沉重。
“继续说下去。”他道。
陈生看着陈安,目光中露出追忆。
“那时候的我,也是你六岁时的你,我作为实验品被他们从真理中分离,他们希望你可以成为拥有神灵潜质的存在。
以此对抗日渐强大的污染。
怪诞,需要吸收与理解。
惊悚,同理。
恐惧,则在之前的基础上,需要千人以上的情绪波动,成为令他们恐惧的存在,以此作为稳定诡异源质的...媒介。
而主教,需要根据对应名称的不同,完成不同的,至少以万人为基础的...仪式。
而这也是三大教会,隐秘组织,暗界异变者所能达到的巅峰。”
陈安沉默不语,他的拳头缓缓握紧,静静地听着。
“主教晋级天使,则需要...真理。”
陈生的眸子死死的看向心灵之海的深处,这片灰白色的苍穹。
“任何一个教会的天使都不超过一只手的数量,至少在明面上是的,他们是人类对抗污染的顶级诡异,可他们自身也是诡异与污染。
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希望彻底掌握真理的力量,他们希望...造神。”
听到这两个字,陈安恍然间,感觉像是一个重锤打在了心脏处。
“造...神?”陈安颤抖着重复道。
“你今年二十一,在十五年的那一夜,你就已经死了。”
陈生的嘴角微微拉扯,他走到陈安身前,捏了捏陈安的脸蛋。
“为什么象征着灵魂深处的魂棺是空的。”
他的面目变得有些狰狞,嘴唇嗡动:
“因为你,才是那场事故中,出现的,第二人格。”
陈生的语气带着讥讽,带着嘲弄,一字一顿道。
陈安闻言,他表情在一瞬间的狰狞后,意外的变得平静。
“那你是什么东西?”他问道。
陈生耸了耸肩:“我是他们植入你灵魂中的真理残渣啊。”他笑了笑,看向陈安:“比起你,我更什么都不是呢。”
“所以,你刚刚说他也在,指的是...原本死去的我?”陈安深吸口气,问道。
“造神计划以失败告终,他本该死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刚刚又感受到了他的气息。”
陈生朝着那片泛着蓝白色,晶莹剔透又虚幻无比,上面翻卷着象征着“潜意识”的心灵之海,走了一步。
“当初,我依靠真理的力量带你,也是带我离开了暗界,你记忆中的父母不是你真正的父母,只不过是我用真理篡改了他们的记忆罢了。”
陈生闭上了眼睛。
“我本该没有意识,我仅仅是真理的一部分残渣,赋予我思想与意识的,是你,这个本不该存在的第二人格。”
陈安道:“所以,你应该管我叫一声,爸爸?”
陈生的脸僵住了。
他的嘴角微微拉扯,忽然有一种大伙儿一起玩完的冲动。
亏自己袒露真心。
陈安耸了耸肩:“活跃下气氛,别在意。你继续说,你这语气弄得跟交代遗言一样,蛮沉重的。”
陈生眯了眯眼,看向陈安,嘶哑道:“你不愤怒,不惊讶?”
陈安摇了摇头,平静道:
“有点,但我为什么要愤怒?是愤怒可以改变我才是那个不该存在的人格的事实?还是愤怒可以挽回过去?还是愤怒可以解决现在?”
陈生沉默不语。
“我管我是什么东西,我就是陈安啊。是日子不过了还是咋着?”陈安的嘴角扯了扯,似乎是在笑:“这些年来,辛苦你了。”
陈生别过头去。
他似乎并不想谈这个话题。
“原本的你,本该死了,现在他没死,意味着我离开暗界后,荒芜那边出现了意外。
现在的他,是怎样的人,是怎样的性格,为了什么,我不知道。
但他不会好过,他一定希望杀了你,更希望拿回我。”
陈生低语着:
“原本的身躯,主导权在你,不论他用了什么方法,现在的他也一定会感受到难以容忍的残缺感,那是来自灵魂与肉体不兼容的痛苦,那痛苦会无时无刻的折磨着他。
我的意识来源于你,我不希望你死。”
说完这句话,陈生就像是泄了气,身子都萎靡了下来。
一直以来他塑造的,伪装的,那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讽刺辱骂陈安的形象,似乎在这一刻破碎了。
实际上,一直在逃避过去的,从来都不是陈安,而是来源于那份意识的他啊。
“规则又是什么?”
陈安冷不丁的问道。
“暗界秩序的维系者,日渐衰败的一位神灵。”
陈生叹了口气:“我就像是一杯拿铁,一半是咖啡,一半是牛奶。我的力量与本质来源于真理,意识与思想又来源于你。
你们两个,我都想让他们好好的。”
陈安若有所思。
所以,陈生现在烦恼的,是他必须选择一个抛弃?
使用真理解决那个“本来的我”,就会让真理陷入规则的囚笼。
不解决他,我就要被解决。
陈安挠了挠头:
“所以你今天告诉了我这些,是怕以后没机会了?”
陈生看着陈安一脸平静的表情,鼻子皱了皱。
好想抽他。
会说人话么?
自己怎么就来源于这么个东西?
他勾了勾手指。
这一刻,陈安猛的感受到眼前世界变得模糊。
随着意识的缥缈感,周围扭曲的撕裂感,他再一次睁开眼睛,看到了整洁明亮的房屋。
自己半倚在床上,窗外昏黄的灯光透过落地窗,洒在了自己的腿上,亚麻色的床单上,红木色的地面上。
“呵。”
陈安笑了笑,合上眼睛。
眼眶里,有点酸。
“还是因为我,太弱小了啊。”
他叹了口气。
陈安盘膝而坐,侧了侧身子,从一旁放在床头的包里,取出了一个红木制的盒子,一张被塑料一样的东西包裹住的,奇怪的面具。
紧接着,又将哭面兔抓了过来,摆在了自己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