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信仰奥恩,因此,他们都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够造出世界上最棒的器物。不管是盔甲、武器还是盾牌。”
“这群人至少有几千个吧,我也不知道具体数量。至少,你的希简祖母是这么告诉我的。”
“总之呢,他们差不多什么都会做。不管是手推车还是耕地的锄头——对,那时候弗雷尔卓德遍地都是能够种出食物的柔软大地。他们建立起了熔炉与村庄,在村庄的中央,还建立起了一座奥恩的雕像。他们自称为‘炉家人’。”
“他们从来没有感受过弗雷尔卓德噬人的寒冷,哪怕是光脚踩在炉乡的山坡上也是如此。因为奥恩那铸造室实在太过庞大,他们甚至得忍受着脚底沸腾的热量。就这样,他们逐渐成为了世界上最好的一群工匠,所造出的物件只有在奥恩面前才会甘拜下风。”
“至于我们那位熔铸之神嘛...你也知道祂的,大多数时候都不问世事,在自己的铸造室里闷头忙活。但祂偶尔倒也是会品鉴一下炉家人的手艺,要是祂觉得还不错的话,就会简单的说上一句还行。考虑到祂不喜欢说话的性格,这句话基本可以视作赞美了。”
“奥恩从来没承认过自己对炉家人心存赞许,但我们都知道。祂或许表面看上去不动如山,内里却热情似火。与祂的熔炉一样。”
“而且,祂其实对炉家人抱有尊重。因为奥恩自己就热衷于制造各种东西,祂也知道凡人们要忍受自己铸造室的高温是多么艰难的一件事。炉家人们不需要下跪,不需要献上祭品。也不会把奥恩的话记下来,四处传唱,逼迫他人信仰祂。”
“他们只会像自己的神明一样,一言不发,闷头专注手里的活计。这些人充满幻想、精力无限,而且勤奋非常。”
“有那么几次,炉家人觉得自己的手艺让奥恩露出了微笑——不过,没人敢肯定这件事,因为祂那大胡子挡住了祂的笑容。”
克达尔停住了,正当瑟庄妮感到奇怪之时,却发现他的脸色变得非常阴沉:“然后,沃利贝尔就来了。祂来拜访祂的兄长。奥恩对此感到非常奇怪,祂们兄弟之间并不和睦,在此之前也从未拜访过彼此。”
“你知道沃利贝尔为什么拜访祂吗?”
瑟庄妮思考了一会,答道:“祂想跟祂打架?”
“不,但差不了多少。祂要进行一场战争。巨熊准备打仗,所以需要一些武器来装备他的军队。奥恩见过他的军队,一个个都是奇形怪状的家伙,他们把自己弄成畸形的模样,为的就是取悦沃利贝尔。这些人头脑简单,性情暴烈,一言不合就会发怒。”
“我也见过他们!”瑟庄妮低呼起来,她的眼中闪耀着愤怒的火焰。
“是吗?”
“披着熊皮的混蛋...”
克达尔再次失笑:“评价很准确,小姑娘。和他们的神一样混蛋。考虑到你的年龄,原本你说出这两个字,你是要去外面吃一嘴雪的。不过,今天例外。”
“奥恩答应了吗?”
“当然不。祂可是非常倔强的,没人能逼迫祂给自己打造任何东西。不过沃利贝尔有别的办法。”
“奥恩拒绝了祂后,祂说道:‘行,那就让你的信徒们干。我不在乎。做吧。我可是你的兄弟。’”
“这次祂答应了?”
“也没有。奥恩从未将他们视作自己的信徒,而是和自己一样的手艺人。祂知道,一个手艺人被逼着打造自己不想做的东西是多么痛苦,因此,祂怒了。”
“但这正是沃利贝尔的计划之一,祂早就看炉家人不顺眼了。”
“可是,为什么呢?炉家人没有招惹祂呀!”
克达尔低下头,语气沉闷:“很好,你已经领略到了故事里的第一个要点。世界上有些人就是见不得你好,他们会使出一切手段折磨你、阻拦你、杀死你。有时,他们是普通人。有时,他们是冰霜守卫。有时,他们是自然。有时...他们是神明。”
“那就让他们来吧。”瑟庄妮突然说道。
看了她一眼,克达尔接着说:“祂们整整打了八天。两人的搏斗无比激烈,以至于大山的基座都在颤抖。熔融的矿石从炉乡顶峰喷薄而出。闪电密集地打在山上,山崖的裂缝中爆发出火焰的喷泉。天空中红黑相间。大地震颤,世界心脏里的血液在高地上肆意流淌。整个弗雷尔卓德的人们都见证了沃利贝尔和奥恩的较量。”
“当烟尘散去时,大山的峰顶已经消失不见了。但更糟糕的是,所有的炉家人都死了。他们的小镇已经不复存在,只剩下一堆还在闷烧的废墟,和一段渐渐消散的过去。”
“许多个世纪过去了,没了山头的炉乡一直沉默地伫立着。原本是山顶的大坑里时不时地腾起滚滚的浓烟。有人说这是奥恩还在照看着祂的熔炉,不让地底的烈火在世上流窜。还有些人说,祂正在锻造一把伟大的武器,总有一天会派上用场。”
“更有一些人认为,奥恩被沃利贝尔杀死了,因为自从那之后起,弗雷尔卓德的大地上就再也没有人见过祂。”
“祂真的死了吗?”
“没有,只不过,祂不再与人沟通了——除了我。”克达尔笑了起来,他满意地看到瑟庄妮露出怀疑的眼神,于是将斧头提了起来,将斧柄对准了她。
“好好看看,看到这印记了吗?”
瑟庄妮不再怀疑了,她有些崇拜地说道:“所以你是奥恩的神眷者?”
“神眷者?谁告诉你这三个字的?不,奥恩没有眷顾我。是我自愿为祂做事,因为我敬重这样一位从不干涉人间的神明,而且,祂将我们视作平等的。”
克达尔咬牙切齿地说道:“不像其他神...视我们为奴隶、附庸又或者是祭品。你甘心于做沃利贝尔的信徒吗?你也见过那些熊人的模样。”
“当然不,不过部族现在的情况很糟糕。”瑟庄妮先是摇了摇头,随后又开始掰起手指:“冰霜守卫在追杀我们...还有熊人族,然后是阿瓦罗萨部族又和我们不对付了,唉。我还挺想见到艾希的呢。”
“艾希?”
“她是阿瓦罗萨部族战母葛伦娜的女儿,我和她很处的来。”
“不错,不错。两位战母之间的友谊是件好事。”克达尔点了点头,瑟庄妮的脸一下就变得通红起来。她嗫喏着说道“什么...什么战母?”
“别装傻,瑟庄妮。你是冰裔,当希简老去,你就是新的战母。”
女孩抬起头,脸色有些奇怪:“我能当战母,只是因为我是冰裔吗?”
克达尔知道她是什么意思,战士摇了摇头:“不,有些人是这样,她们以血脉为荣。但你不同,瑟庄妮。你表现出来的品质让我确定了一件事——三姐妹的血脉会以你为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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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回到岩壁上时,何慎言看见丽桑卓正毫无形象地躺在地上喘气。
冰霜女巫的威严荡然无存,只剩下狼狈与不堪。何慎言瞥了她一眼,说道:“感觉如何?”
丽桑卓知道他在问些什么,她苦笑着答道:“如果你问的是被它们拖入幻象的感觉...很糟糕。但如果你问我亲眼见证它们的死亡是什么感觉...很棒。”
“那就起来吧,看你这副模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对你做了什么呢。”法师尖酸刻薄地说道。
丽桑卓没告诉他,在虚空的幻术里,他的确对自己做了些很过分的事情。
“最好让你的人下去清理一下,它们虽然死了,但留下来的尸体与那些污染的痕迹却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消除的。不想它们卷土重来的话,你最好动作快点。”何慎言说完,便直接消失了。
而丽桑卓甚至没来得及说出感谢的话,她只得对着法师离去的方向深深地鞠了一躬。
只有她知道,这个突然出现又消失的人到底做了多么伟大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