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喉咙处的皮肤透出金色的光辉,皮肤已经被烧红了——皮肉被焚烧产生的气味清楚无误地传入他的鼻腔,带着帝皇的灵能,在鼻腔里也产生了同样的疼痛。何慎言面色狰狞的怒吼出声,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加大了力度。
去你妈的纳垢!
法师充满血丝的眼眸里带着他一如既往的疯狂,从第一次跨界之初撕裂自己灵魂,再到以灵魂作为武器,硬生生吞下那些来自永恒天堂的天使,他向来都是如此。
火焰没有辜负他。
它们以纳垢的赐福为薪柴,在法师的体内迅猛而癫狂的舞动了起来。将他的五脏六腑统统烧成了灰,金色的血液不断地从他的口鼻眼喉之中涌出,七窍流血的法师跪倒在地,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魔力依旧在起着作用,它们遵照着主人的意愿,坚定而执着地运行着,修复着他体内的损伤。纳垢的赐福与帝皇的火焰以他的体内为战场,两方开始进行起一场拉锯战来。所造成的疼痛,何慎言已经没法形容了。
他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还清醒。
但他就是醒着,疼痛越来越强,他的大脑也越来越清晰。他的表情陡然变得平静了下来,如同死海一般翻不起一点波澜。而体内的火焰却仍然在熊熊燃烧。
“烧吧,烧得再狠一些......”他喃喃自语着,竟然又凝聚出了一朵金色火焰,再次吞下。
比之前强烈了数倍的疼痛猛地袭来,法师痛到甚至无法维持跪姿,他瘫倒在地面之上,七窍依旧在不停地渗血,整个人的皮肤都变得透亮,内里不断传来血肉与骨头爆炸的声音。
他狞笑着望着天空,心中所想之事非常简单。
迟早有一天要把你们这帮混蛋全部弄死......
但,众所周知,坏事总是一件接一件的。
他头顶的天空中出现了一片繁复多变的彩色云彩,这云彩似乎无时无刻不在变化。不论是形状、还是颜色,都是如此。它缓缓飘至法师面前,一个亵渎的生物撕裂了亚空间与现实的间隙,从中走了出来。
它有着两个脑袋,都是鸟形,那四只充满了好奇的眼睛里带着完全不掩饰的笑意,注视着法师。背后两只巨大的蓝紫色羽翼缓缓展开,这个巨大的怪物用一种充满了睿智的语气向法师问好了。
它说:“你好,强大的法师。我是‘织命者’卡洛斯,初次见面,看上去,你的情况不太好啊。”
法师看着它,并未说话。
自称为织命者的卡洛斯的两只鸟头上都带着笑意,它嘎嘎笑着,难听的笑声使本就惊悚的场面变得更加可怖了。它绕着法师转起了圈,一边笑,一边说道:“你需要帮助吗?”
法师仍然不发一言。
“嘿,这可不太好——”它伸出一只手指,试图触碰法师的右手。却被一个透明的法阵挡了下来,那手指也被突然出现的猩红烈焰烧成了灰。
卡洛斯毫不在意地收回手,它看都不看自己失去的手指,只是笑着,继续说道:“你知道你会变成什么样子吗?”
“那腐尸的灵能救不了你,他自身难保。你会在经历了极度的痛苦以后成为纳垢的傀儡,身为施法者引以为豪的理智与渊博的知识会消融的无影无踪。”
“你的身体会成为一具巨大的、不断增殖同时也不断腐烂的巨大尸体。遍布脓疮,一刻不停的滴落粘液。而你本人的灵魂会被困在这躯壳内,看着纳垢驱使你的身体,毁灭一个又一个属于人类的世界。”
“是不是很可怕?”它嬉笑着,长舌从左边的鸟头中伸出,舔了舔右边鸟头的眼睛。
“但是,我有个办法能让你免于这种苦难,你意下如何?”
何慎言冷冷地看着它,突然露齿一笑。他用颤抖的手撑住地面,浑身打着摆子,一点一点的站了起来。火焰在此时已经蔓延至了他的眼眶,除了被保护的严严实实的大脑未收到纳垢的侵害,其余其他部位都被火焰焚烧着。
他的眼睛也不例外,两颗眼球已经被烧成了琉璃状的晶灰,随着他身体的抖动便洒出了身体。但何慎言仍然站了起来。
卡洛斯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的动作,期待着他的下一步。这个人类实在是太过特殊、太过耀眼了。他出现在亚空间中的那一刻起,就连奸奇本身都被惊动了。此等渴求知识与变化的灵魂,必定会倒在万变之主的脚下。
这是他的宿命。
这也是我织命者卡洛斯为你编织的命运。
它看着何慎言,等待着他下一步的动作。但法师却只是摇了摇头,他面上金色的血液已经干涸了,随着这摇头,又流出了一些新的。
他咳嗽了几声,一些杂质与金色的流体物质被他呕了出来。法师擦了擦嘴角,笑了起来,用被焚烧后变得嘶哑的嗓音说:“你胆子真的很大,鸟头人。”
卡洛斯的四只眼睛突然缩紧了,它左边的脑袋大叫起来:“不,这不可能!”显得非常惊慌失措。
但右边的脑袋却又显得成竹在胸:“你还能做什么?”
“我能做什么?”何慎言呵呵一笑,随后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他的右手缓慢而毫无压制力地靠近了卡洛斯的身体,这个奸奇的大魔,诱使无数惨剧发生的万变魔君此时竟然难以移动自己的身体了。
它眼睁睁地看见法师的手印在了它的胸前,听见这个人类用虚弱的语气说:“你觉得,我能做什么呢?”
“轰!”
金色的火焰从他的右手掌心爆发,在炸掉他手臂的同时,也让无法动弹的鸟头恶魔结结实实吃下了这一发来自帝皇的灵能馈赠。那个被它饱含轻蔑称之为腐尸的人,此时将他的怒火降临到了卡洛斯的身上。
它尖叫着,在地上四处打滚,远远没有所谓织命者的气派与优雅了——它现在看上去更像是一只狼狈的掉毛鸡。
何慎言一瘸一拐地走到它身边,一脚踩住它右边的翅膀。他仅剩的左手抓住它的翅膀,卡洛斯已经预见到发生了什么,它惊恐地嘶鸣起来,却完全无法阻止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就在此时,法师却停了下来,他靠近卡洛斯的鸟头,轻柔地说:“我知道你是谁,卡洛斯。我也知道你的主子对你做了什么——你能看到过去与未来,对吧?你的主子把你扔进了永恒之井,你是你的同类里唯一活着回来的。”
他咧嘴笑了,火焰从喉咙里涌出,让卡洛斯的一边头颅被烤得焦黑:“据说,向你提问,你的一个脑袋会说真话,另一个则会说一条同样可信的谎言。”
“你能看到过去与未来,怪不得你自称为织命者,那么,现在......请你告诉我一件事,你看得到‘现在’吗?”
法师笑着问它:“你知道我要对你做什么,对吧?那你——”
他的左手炸开了,火焰涌出,卡洛斯的那半边翅膀被他轻而易举地撕了下来。帝皇的灵能在这大魔的身上肆意涌动,卡洛斯的尖叫声逐渐衰弱,它问:“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我剥夺了你能看到未来的能力,是不是很害怕?这应该是你第一次见到有能力干出这种事的人吧?”何慎言依旧笑着,他的眼眶一片焦黑,没什么要再生的意思。却令卡洛斯感到一种久违的情绪。
它的身体颤栗起来,恐惧彻底压垮了它。这是这个恶魔头一次无法看见未来的事物,它心中被不安定感充满了。
更为矛盾的是——这正是万千变化之中的一种,它本应对此感到欢喜才对,可是,奸奇的影响好像随着那些火焰的进入,正在一点点远离它。
它感受不到昔日的快乐了,只余恐惧。如影随形一般啃咬着它的内心,与此同时,还有一个令它无法理解的问题也随之一起诞生了。
“看见未来,多么可怕的能力。简直就像是作弊,你不觉得这毫无乐趣可言吗?”
何慎言絮絮叨叨地说着,他扭了扭脖子。金色的火焰从左手与右手伤口的断裂处涌出,形成了两只新的手臂。它们由纯粹的火焰组成,带着帝皇的怒火。
也带着他的怒火。
“让我们来找点乐子吧,你意下如何?”法师用新手臂将卡洛斯从地面上拉了起来。他伸出左手,捏在了这个瑟瑟发抖着的万变魔君左边的鸟头脖颈上。随后充满恶意地一笑。
“不——不!求你了!我可以告诉你很多秘密!我绝对不会对你说谎,我可以——不!”
“时间还很长呢,卡洛斯。”
在它的惨叫声中,何慎言轻柔地扭断了它左边的头颅,将其化为了飞灰。火焰再次剥夺了它的一部分权能。卡洛斯绝望地跪倒在地,这下,它连过去也看不到了。
“不...不...这不是真的.......”
“这是真的,睁开眼睛看着我——你还有两只眼睛呢。”法师不满地说,随后一脚揣在它的胸口。
看着它毫无形象地瘫倒在地,何慎言的眼眶中生长出了两颗新的眼眸。同样金灿灿的,如同流动的火焰一般骇人。光是注视,就让卡洛斯感到一阵被灼烧的疼痛。
它像是疯了一般喃喃自语:“你怎么可能挣脱命运?我看到了的,我看到了的——你明明就成了我们的一员!”
“命运?你让它亲自来跟我谈吧。”法师面无表情地说。“刚好,我也有很多事想和它谈谈。”
“至于现在......”何慎言抬头看了眼天空,一些新的云彩正在凝结,看样子奸奇坐不住了。他低下头,看着已经成了个废物的卡洛斯,呵呵一笑。
“你的主子对你还挺上心的,卡洛斯。它居然派人来保护你了,快看那儿!”
他贴心地摆正了卡洛斯仅存的右侧头颅,为他指出了那些云彩的位置。还非常有礼貌地朝天空挥了挥手,带着灿烂的微笑。
只是,这微笑搭配着他脸上那些干涸的金色血液,显得如此骇人。眼见此状,那些原本正快速接近的云彩立刻停在了原地,不再动弹了。
“可惜的是,我不能让祂把你带回去。”
卡洛斯听见法师用一种充满遗憾的声音说,它那混沌的心智里突然意识到——他遗憾的是不能再折磨它一段时间。
但它仍然有一件事不明白。
“你——你是怎么.......”它艰难地说。“为什么我的言语对你不起任何作用?为什么我看见的未来在身上没有化为现实?为什么我看不见你的过去?为什么?”
它失心疯一般重复着为什么,似乎,这件事比起东西给它的打击都要打。这个万变魔君,奸奇的大魔此时浑身的羽毛都失去了原本的光亮,它也不在乎自己还会在亚空间内重生这件事了,只想明白为什么法师能够轻而易举地无视它的能力。
“你想知道?”
卡洛斯诚恳地点了点头,场面一时间显得有些滑稽。何慎言笑出了声,像是被这一幕逗笑了,可是,他的眼中却无任何笑意:“回去问你的主子吧。”
金色的火焰爆发开来。
卡洛斯被彻底焚烧成了灰烬,何慎言轻轻呼出一口气,他对着天空比了个中指。整个人化作灵能火柱,无与伦比的烈焰从地面拔起,将天空都洗刷成了金色。
跑得快的奸奇大魔还能回去给他们主子复命,而那些跑的慢点的,就只能留下来和卡洛斯作伴了。
恶魔在亚空间内的重生是需要时间的,但奸奇肯定等不了那么久,祂是万变之主,计划出现纰漏是常有的事。但也是智慧与知识之主,何慎言对卡洛斯做的事,祂一定非常想知道。
或许,用不了多久,织命者就会再一次回来——想到这里,他再次微笑了起来,身上的疼痛也逐渐平息了一些。
那样,我就可以再杀它一次了。
金色的火焰一闪即逝,他消失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