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机库被封闭了一万年之久的大门再度打开,伊斯特凡三号的表面令人不寒而栗。地面上仍然留有轨道轰炸留下的伤痕,地面全是灰烬与玻璃化的岩石。地面反射着金色的光辉,千百块破碎的玻璃反射着那本不可能出现在伊斯特凡三号上的光辉。
其中一束,照射到了瑞拉的铁棺之上,照在了他的观察窗上。无畏机甲停止了运行,它的手臂垂了下来。铁棺中的那个灵魂在一阵颤栗中睁开了眼睛。
“什么?”他吐出一个单词,周身都浸泡在金色的光辉中。“发生了什么?”
没有人回答,他只听到奔跑的声音。一个孩子从他身后跑来,仅仅穿着一件布袍。他看上去还是个稚童,瑞拉低头看去,发现自己正站在一道金色的桥梁上。
“停一停,孩子。”
瑞拉试图让自己保持冷静,他用低哥特语呼唤着那个越过他的孩子:“这里是哪里?”
“我不知道,先生。”那个孩子很有礼貌地对他点了点头。“不过,你很奇怪,我觉得我应该不会梦到一个你这样的人。”
“梦?”
瑞拉感到一阵荒谬,他好笑地揉了揉这孩子的脑袋:“你怎么会觉得这是梦?”
孩子气愤地拍开他的手,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因为我在睡觉!这不是我的梦还能是哪?再不然就是帝皇显灵,肯定是因为我睡前的祈祷感动了祂,所以祂才让我梦到了这些。你不觉得这里很美吗?”
孩子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他很快就兴高采烈地围着瑞拉奔跑了起来,指着金色的桥梁与周边淡蓝色的天空欢呼着。瑞拉却沉默了起来。
这......不是梦。
他低下头,注视着自己的手。那双手有着健康的肤色,骨节分明,完好无损。与他记忆里无畏笨重的炮管与动力拳套截然不同。瑞拉慢慢地抬起头,向前走去。那孩子仍然留在原地玩闹着,瑞拉在他心中,或许真的就只是个梦里的人物。
离开了那孩子,瑞拉向前走去。他感到身体轻飘飘的,就连意识也是如此。不断有人从他身后走来,或是和他并肩行走,或是超过他。也有人单纯留在了原地,不愿动弹。没有人说话,没有人交谈,他们的意识在此时合为一体。
他们越往前走,金色的光辉就越闪亮,一个穿着黑袍的男人站在大桥末尾。他身后什么都没有,只是一片纯粹的虚无。人群停在他身前,瑞拉仔细地打量着他。
他看上去很疲惫。
这是瑞拉的第一个念头,紧随而来的,是一种巨大的荒谬之感——我到底在干什么?我......要做什么?
带着这种茫然,瑞拉看见那男人缓缓抬起了右手,听见他说:“他需要你们的帮助。”
谁?
瑞拉没有问出口,却感觉那男人在看着自己。
“他。”
男人慢慢地说,面目逐渐被金光吞噬,他的形体开始颤抖。巨大的光柱取代了他,从他站立的地方猛然升起,剧烈的爆炸声几乎让瑞拉失聪,可那男人的声音却坚定地钻进了他的脑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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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奇的陷阱一个接着一个,祂不仅仅只是将那些恶魔扔出来送死那么简单,而是借由它们的身体施展了堕落的法术。帝皇几乎能察觉到其中每一个恶毒的细节,但他终究无法看清每一个。
好比现在这个。
由邪恶的巫术所构成的乌云从混沌的彼端而来,遮蔽了他的视野,令他看不清任何事物。追踪奸奇的踪迹自然也就无从谈起了。他喘了口气,那种正在被撕裂的感觉更加强烈了。而他驱使着自己的身体,不让自己停下。
不能停下,这还不是终点。
天火于剑刃上燃起,带着他的血——帝皇挥动剑刃,不复此前的迅疾。奸奇的战术很成功,他的体力被消磨了。准确地说,是他的精神正在被消磨、被吸取。
剑刃缓慢,但仍然坚定。巨大的乌云被劈开,露出内里的一颗星球,火焰将其焚烧成闪闪发光的玻璃。他走过它,碎裂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帝皇抬起剑刃,挡在身侧,一只爪子将他狠狠地击飞了出去。
奸奇用祂那令人厌恶的笑声嘲讽着他的无力,帝皇听见祂说:“很快,你就将看不见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任何新生儿在有了自我意识后终究会睁开眼睛的,他们会想要观察这个世界。所以,你的眼睛会被祂夺去。下一步,祂会拿走你的手臂,谁又不是从触摸开始认知世界的呢?”
奸奇非常有耐心地向他说着,一击即中,随后直接逃离。祂完全不和帝皇进行正面作战,只是不停地用祂的恶魔作为陷阱消耗他的体力,并且用恶毒的言语试图去打击他的精神。
后者不知有没有用,但前者显然卓有成效。
帝皇感受着体内力量的流逝,他知道,奸奇说的是对的。他露出一个微笑,天火再次从背后涌出,帮助他稳住了身形,不至于撞碎几颗星球后再停下来。亚空间内因为他们的战斗而动荡不安,诡谲的波动异样的漂浮着。
一片迷雾漂浮而来,在他不远处停下,奸奇的声音再次响起:“说真的,老朋友。你这样做毫无意义。你让自己失去了风度,下场拿着剑像个疯子一样跨越亚空间追杀我,却碰不到我半根手指头,自己就已经快要累死了。”
“这有什么意义呢?”
没有回答。帝皇双手握紧剑柄。随着指节握紧,剑身的纹路流光充溢,电火奔腾,将利刃包裹在烈焰之中。他抬起剑,沸腾的火焰咆哮着向那不定的迷雾袭去,将它烧的干干净净。而奸奇的声音仍在回响。
“这有什么意义呢?”祂又问了一遍。
“我能操控无数人的命运,扭曲生灵们的心智。但我从不这么做,因为这样太无趣了。我更喜欢躲在背后用细节一点点地浸染他们的生命轨迹,让他们自己走向毁灭。这样才更有意思。而你,老朋友。你却心甘情愿地放弃那些真正有趣的道路,为自己挑选了一条无法回头,满是痛苦的荆棘之路。”
“我不能理解你。”奸奇坦诚地说。“所以我要摧毁你,我必须摧毁你。从我诞生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了,我就看见了今天,我就感知到了你我之间的命运。这是性格使然,又或者有更高维度的存在操控着我们的心智。但我不在乎,因为......”
“你很快就要死了,就在今天。”奸奇欣喜地说。“还有你的帝国,不要担心。我会好好照顾它的。”
帝皇抬起头,他看着空无一物的黑暗虚空。眼神中带上了一种令奸奇几欲感到刺痛的情感。
“你不会懂的,你这样的东西只配在践踏下哀嚎着死去。你不能理解那些真正美好的东西,因为塑造你的,让你存在的本质力量就是丑恶的......”
帝皇说得很慢,他每说出一个句子就要喘会气。如此的虚弱。
“我同情你,奸奇。”他怜悯地开口了。“你无法理解我,你不知道原因,所以你希望我给你一个原因。但我不会,而你也无法从我的死亡中得到答案。”
笑容浮现在他的脸上:“......因为你根本就不配。”
“轰——!”
蓝色的邪恶能量从虚空中被带出,借由一阵狂怒轰击在了帝皇刚刚站立的地方。奸奇的愤怒过于旺盛,甚至让某个正在和纳垢交战的神灵投来了兴致蛊然的一瞥。帝皇的微笑转变成了大笑,笑声中深切的鄙视让奸奇浑身颤抖了起来。
他的形体,也开始显现——一团没有定型的银色烟雾,漂浮在小行星带之间。下一秒,一把剑刺入其中。
“我说过,我迟早会杀了你。”
帝皇旋转剑刃,他的力量毫无保留地灌入其中。令这把神兵开始发出不堪承受的咯吱作响之声,奸奇发出尖叫——祂无法承受帝皇的力量,他的力量对于任何亚空间之物而言都是剧毒。祂试图逃跑,却完全无法移动。
“你不是想杀了我吗?”
人类之主松开手,剑刃还插在银色的烟雾之中。他的力量让周围的空间都被压缩了,数千道金色的锁链从他背后呼啸而出,封锁了奸奇周身的空间,将祂困在了这里。紧接着,他抬起双手,露出胸膛。
“来啊,杀了我。”他微笑着说。“试试看。”
剑刃开始膨胀,帝皇背后的天火消失了,金色的光辉在他身上再也见不到一星半点,只有最纯粹的人性——一个人类,一个骄傲的人类站在这里,对那亚空间里玩弄着智慧的邪神吐出他的不屑。
“你这卑怯的虫子。”
“不——!”
奸奇开始尖叫,就好像祂能用语言与尖叫去阻止即将要发生的事似的,祂不行。因为另一个人正在燃烧他的生命。
“是的。”帝皇微笑着说。“死,和我一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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