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确地说,他在通过梦境观察一些事情。
自古以来,梦对人类就是一个神秘的维度。很少人才能真正了解梦到底意味着什么,而对于法师们来说,梦境已经从一个无法预知,无法控制的幻境成为了能够被他们全权掌握的地方。
‘梦中轻语’,这便是何慎言现在正在使用的这个法术的名字。由一个没有名字的法师所创造,经由后人不断的完善,最终成为了一个非常......奇怪的法术。
它允许一名法师在睡梦中控制自己的精神与意志,同时借由梦境的不可预知性去观察一些在清醒时通常看不到的景象——换句话说,就是让自己在梦里变成一个疯子,去见见疯人眼里的世界。
正常人肯定是不想知道疯子是怎么看待他们眼中的世界的,或许有些人会有兴趣,但通常也只是浅尝辄止。何慎言之所以这么做,其实也没什么确切的原因。
他只是想这么做而已。
梦境之中,何慎言正百无聊赖地坐在一把纯白的椅子上。四周什么也没有,单调而乏味的枯燥白色是你能观察到的唯一景色。时间与空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毕竟,这里只是一个人的梦罢了,众所周知,梦是不需要讲求逻辑的。
他随意地打了个响指,一面泛着水光的镜子便出现在他面前。镜面上满是波澜,何慎言轻轻地对那镜子吹了口气,水在顷刻之间褪去了,露出被覆盖住的岛屿。其上满是骷髅与章鱼。它们用粗壮的触手将骷髅摆成了奇怪的姿势。
看上去似乎是一些文字。
法师仔细地观察着那些文字,将其牢牢地记住。尽管他其实根本就不知道这些文字的意思。
下一秒,那镜面破碎了。骷髅与章鱼来到了纯白的空间之内。一只比较大的章鱼用其毫无神志可言的眼睛看着他,不会一会儿,居然开口说话了。
“我们见过你,法师。”它说。“在很久很久以前,我们曾经见过你。但我们想不起来了,为什么会这样?”
“我确信我对你们一点印象都没有。”何慎言坐在椅子上平静地回答。“如果我见到这种场面,我肯定会印象深刻的。”
章鱼看着他,似乎在确认他说的是真是假。过了一会儿,这只章鱼从它身下的骷髅上离开了。那可怜的骸骨在这生物离开后便直接化成了灰尽。它的触手活动着,像是在海底一般,带着这只章鱼来到了何慎言身前。
“你没有说谎,我们相信你。但我们也没有说谎。”
“我怎么知道你们有没有说谎呢?”
“我们没有说谎。”章鱼重复了一遍。“我们不会对法师说谎。”
“哦?”何慎言来了兴趣。“你话里的法师,指的是我,还是我们这个群体?”
“你。”
章鱼赤红色的皮肤上突兀地出现了许多伤疤,像是刀剑所留下的痕迹。有的已经愈合,但有的却还在往外渗血。它的一只触手微微抬起,像是在表达自己的不满似的,于空中舞动了起来。
“你说过,我们不能再对你说谎,我们答应了。”
像是在应和它的话似的,其余的那些章鱼也纷纷舞动起自己的触手,一时间,场面变得很是夸张。何慎言哑然失笑——这倒的确是自己做得出来的事。
可问题在于......这里是梦。
而且是在梦中轻语控制下的梦境,虽说他能看到什么都不足为奇,但一上来就直接来了个说曾经见过自己的章鱼......
何慎言向后一躺,那把白色的椅子变成了一把扶手椅,让他能够舒适地躺下。天空在瞬间从纯白变为了澹蓝色的天空,白云与不远处的青山相得益彰,显得分外和谐。
只要你忽略那些章鱼与骷髅。
章鱼爬行着,来到他身侧:“很久以前,我们曾经和许多法师有过交流。”
“你们是什么?”
“无形之物。”章鱼回答。“我们可以是任何东西。”
“也可以是现在这种趴在骷髅上的章鱼形象咯?”何慎言笑着说。
“是的。只有很少的人才能和我们沟通,你是其中之一。但你太暴躁了,我们不是很喜欢你。”
“我做了什么让你们不喜欢我?”
“你毁灭了好多世界......”章鱼的语气变得有些畏惧。“我们不喜欢生命死去的景象,但你好像很喜欢,你一直在杀死各种生命,用各种方式。”
它凝视着听得津津有味的何慎言,语气忽然一顿:“不——不对,你好像不是他。你是吗?”
“首先,我可以肯定一点。我从没见过你们,也没像你口中说的那样毁灭过许多世界。但也说不定,谁知道呢?世界实在太广阔了,说不定有那么一个宇宙里的我,就是个天生杀人狂。”
《青葫剑仙》
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兴致一般,何慎言拍了拍手,梦中轻语结束了。他再度回归深沉的睡眠之中,身体正在一点点修复。躁动的魔力与灵能正在一点点平复,灵魂上的损伤也是如此。
......只是,那章鱼所说的话仍然盘旋在他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