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她的父亲喝下那杯毒酒昏迷后,锤石则又出现了,他让公主仔细观看自己父亲的解剖仪式。整个诗篇最为血腥的部分便在这里,公主被迫看完了全程,甚至连锤石用来杀死她父亲的那个小刀都是公主递给它的。
在看完这一切后,锤石告诉她,你的弟弟其实早已被我杀死。
公主由于悲伤过度而死。可死亡并非结束,锤石将公主的灵魂用他臭名昭著的勾魂之镰勾了出来,放进了他的引魂灯笼里,贴心的和她的弟弟与父亲放在了一起。
但这诗篇未免太过详细,就像诗人是亲身经历者一般,因此质疑者向来不在少数。
直到蚀魂夜的出现,锤石真的出现在人们面前后,人们才发现那位诗人说的居然都是真的。他是如何得知这些的已不再重要,毕竟,那都是真的。
几百年来,以此十四篇长诗为本改编的剧作通常都是剧院的热门演出项目。
而现在,这个一向令人恐惧的亡灵尝到了恐惧的滋味。
它脚下的地面化作了黑色的沼泽,数条漆黑的触手将它向下拉去。它根本无法反抗。
只在那一瞬间,它便感到自己来到了一个寂静的黑色空间。这里什么也没有,只有一片虚无。锤石的感知开始生锈,无论他如何求饶,怒骂,许诺奖励,甚至透露出蚀魂夜的根本目的,都始终没有人回应他。
只有虚无。
在它的自我意识快要磨灭之时,一个声音出现了:“锤石,你为何如此不知悔改?”
它浑浑噩噩的意识里生出一个念头:我认识这声音。
是在什么时候?
好像,是在我活着的时候......
活着。这两个字令它清醒了一瞬,那声音是谁?
它努力的回想,终于在自己塞满他人尖叫的记忆里找到了答案。
是他还身为生者之时效力的教团的长老,正是他,给自己安排了远离他人、离群索居的工作,让他得不到自认应当的认同。锤石的怒火瞬间涌了上来。它想说些什么,但它却发现自己没有办法发出声音。
那个声音接着说:“你杀了如此之多的人,用尽手段折磨他们,你以自己同类的痛苦与尖叫为食......为何你不知悔改?”
“尽管我早就发觉你残忍的本性,但我依旧愿意给你机会,让你在远离人群的地方好好思索。可你不但没有,甚至还让那个疯狂的国王杀死了我们,将福光岛变成了暗影岛...”
那声音中满是痛苦,锤石很想放声大笑,但它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只能听着。
“现在......我看清楚了。你不值得被拯救。像你这样的怪物,是配不上拯救二字的。如果你现在还不能忏悔,没有关系。我们有的是时间让你在无尽的岁月之中认识到你的错误。”
长老用他在锤石记忆中那种怜悯的态度说。锤石憎恨这样的感觉,但它还是没法说话,这种感觉令它几欲疯狂——而且,我们是什么意思?
“没有明白?没关系,你会明白的。”
周围黑暗的空间在瞬间照亮,锤石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高高的平台,躺在最中央的石板之上。
四周是密密麻麻的死者,它惊讶发现自己居然认识每一张脸。那是它亲手杀死的所有人。它曾将他们的灵魂仔细把玩,好生收藏,可如今,却被自己的收藏品与猎物包围。
怒火。
他很想放声大叫。你们怎么敢?你们怎么敢?我才是那个负责折磨的人!我才是!
长老上前一步,他轻声说:“你不是人。”
紧接着,他用手中的小刀在锤石的小腹上轻轻割了一刀。锤石一愣,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了上来,这是什么?
“不明白吗?这种感觉叫做疼痛。你不会死的。放心。你杀了我们所有人一次,因此,你欠我们所有人一条命。当我杀死你后,你会复活的。无尽的痛苦与折磨,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不!
它想要尖叫,但它无法发出声音。
它低头看去,发现自己居然重新拥有了还身为生者时的脆弱身躯。
长老手中的小刀正缓缓地在他的小腹上切割着。疼痛如同潮水一般涌来,大约数分钟后,他死去了。紧接着再次重生。血迹,内脏,统统消失不见。下一个人走上前来,眼中蕴含着仇恨的光,他手里什么也没拿,除了一根细线。
他悲愤地喊道:“这是你勒死我妻子的代价!恶魔!”
那个人将手中细线勒紧了他的脖子,用力的拉扯。锤石先是感到呼吸困难,它涨红了脸想要尝试吸气,但无济于事。一分半钟后,它窒息而死。
再次复活时,它看着那无穷无尽的人群,眼里除了绝望别无他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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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慎言伸出手,捡起那灯笼。轻轻地打开灯盖,无数绿光从中疯狂地挤了出来,将黑夜照的如同白昼。躺在地上的母亲与孩子没过多久便也爬了起来,他们身边站着一个虚幻的身影,一个佝偻着腰的男人。
“去吧。”
法师转过身,轻轻地捏碎灯笼,解放了其中的所有灯笼。唯独一个稍大点的光点徘徊在他身边,上下翻飞,像是请求着什么似的。他颇感意外地瞥了眼这光点,哑然失笑:“好,那我就好人做到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