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你指的是那条和星星一样璀璨的龙吗?”
“就是他!”
黑狼不太高兴地将脑袋歪到了一边,刚好错过了何慎言摇动手指牵引天雷劈死一大群丑恶亡灵的时刻。它说:“他都好久没有回来看过我和千珏了!”
何慎言若有所思地抬起头,被乌云遮蔽的天空中漆黑一片,几乎看不见什么星星,更别提月亮了。但这是对于凡人们来说的情况,对他而言,则又是另外一番景象了。
他耐人寻味地笑了起来,轻声安抚着黑狼的情绪:“或许不是他不想回来,而是不能回来。”
“我才不信你说的话呢,你嘴里没一句真话。”
“你未免将我想得也太坏了一些。”
“你本来就这么坏,难道不是吗?你莫名其妙地将那轮太阳带了过来,现在好了,我和羊都找不到能收走的人类了!”狼灵气冲冲地冲他低声吼叫着。“人类的灵魂都被他拿走了!”
何慎言耸了耸肩:“有没有可能是他们想跟着他走,而不是他决定将他们带走呢?灵魂们也是有感情和基本智力的,或许他们就只是单纯的不想跟着你们俩离开而已。”
“反正你怎么说都有理......”狼灵沮丧地趴在一边,不动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相当沉闷,何慎言几次有心继续逗逗这头黑雾似的蠢狼,但它显然也没那么蠢。无论法师怎么激它,它都不说话了。
无奈之下,何慎言只得继续手上的活计——那些有着罪孽在身的海盗他根本不管,那些还算善良的人和老实生活的平民们则每每都在情况危急之时被他用雷霆救了下来。
和黑狼一样,他也在等。
等什么呢?
等待天亮。
蚀魂夜只会持续一个晚上的时间,亡灵们虽然能够返回生者的世界,但它们无法抵抗太阳的伟力。时间一到,就必须返回。而那时,就轮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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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耶戈正在努力地回想。
啊,她的脸......是什么样子?
金发碧眼?有着秀气的鼻子和一张饱满的嘴唇,每次微笑都会带着酒窝......?不。好像不是。
黑发?棕发?她的脸......是什么样子的?
这个苍白到近似鬼魂的人坐在他的王座上一言不发。那王座焦黑而破败,像是被焚烧过后所残留下来的心。王者之刃被他插入地面之中,坚硬的黑曜石如同豆腐一般被轻而易举地撕裂了,剑刃在地底深处轻微颤动着。
一如他的心——时刻,颤动。因为疼痛。
一种空洞在他的心脏深处生根发芽,按理来说,生长的东西应该填满心脏,可是,他心中生长的却是一个空洞。
佛耶戈怔怔地看着前方,黑雾的示警对他来说便是耳旁风。锤石死了?他罪有应得,一个残忍的狱卒,一个刽子手,疯子,如果他还是那个国王,锤石必定会被处死。
赫卡里姆也死了?啊,这倒也没什么......无所谓,黑雾里从来不缺乏强大的死者。
比如他。
死者之王们坐在他的王座上,手指轻轻地抚摸着王者之刃的剑柄,一种忧愁令他说不出任何话——伊苏尔德,你在何方?
他得不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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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奶奶的这可真够劲嘿!”
奥拉夫兴高采烈地用斧头给一具腐尸做了个小手术,让它和自己敞开心胸交谈。就算是皮尔特沃夫最好的外科医生在这儿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那腐尸的整个胸口全都被奥拉夫刨开了,无论它生前如何,现在肯定也是个心胸开阔的人了。
还没完,这跳进黑雾中大肆杀戮的狂战士回头又是一斧头,当头砸下,臻冰制造的斧刃锋利无比,可他用的是侧面——厚实的臻冰一下就把一只不定型的烟雾拍成了灰。他高呼着洛克法的名字,别提在这儿过得有多爽了。
“今年我要是没死,明年我还来!”
奥拉夫的这句话让一旁的其他人听见了,他们都在黑雾的包围之中紧紧地跟着这个弗雷尔卓德人,不敢离开他分毫。没办法,只有他有战斗力能够以一敌多,在他的‘帮助’下,其他人多少也能多一些生还的希望。
但他的这句话......还是让很多人惊掉了下巴。
一个水手浑身哆嗦着握着手里的剑,哭丧着脸问一边和他一起来这儿的一个弗雷尔卓德船长:“他一直都这么疯吗?”
“你还是见得少了。”
那个弗雷尔卓德人年纪略大,胡子花白。这在残酷的冰原上是很少见的,或许也跟他早就离开那儿出海生存不无关系。他一边给自己的手枪上着子弹,一边对那水手说:“奥拉夫在我们那儿是出了名的,大家伙基本上都听过他的名字。”
“为什么?因为他是个疯子?”
“不。单论疯的程度他在我们那儿还排不上号。”这个家伙笃定地说,随后嘿嘿地笑了起来。“他是洛克法的,他部族里的占卜师预言说他会安详的死去,对洛克法人来说,这种死法和懦夫没什么区别。”
“然后呢?”
“然后他就这样咯——到处跑,挑战那些庞然大物和传奇战士,他打定主意,自己要死在一场值得称颂的史诗战斗里。所以,你现在应该能明白他为什么说自己明年还要来了。”
“妈的,这不是疯子是什么?!”
另外一个穿着开胸衬衣,作鱼叉手打扮的男人愤愤不平地插了句嘴,同时将奥拉夫漏下没补刀的一只僵尸猎犬用手里的铲子活生生拍死了:“咱们每年费尽心机地想跑,想离开这个鬼地方,他却说自己明年还要来?!”
奥拉夫懒得理会他们的闲言碎语,他全都听得一清二楚,但他根本就不想理——没人能理解他,部族的同伴不行,温血人更不行。他从很早以前就明白这件事了。
只管杀就行。
他低声笑了起来,一时之间,浑身鲜血挂满腐烂碎肉还笑得出声的他,和那些穿行在黑雾中的鬼怪比起来,竟然说不上谁更加恐怖一点。
水手打了个寒颤,满心恐惧地问那个弗雷尔卓德船长:“他不会杀的兴起连我们也一起干掉了吧?”
“放心好了,你只要不去惹他,奥拉夫一般对你这种软脚虾是没什么兴趣的。当然,除非你当着他的面去骂他。”
“我看上去像有病的样子吗?”
“像,很像。”老船长一把将他踹在地上,手里的手枪连连开火,将几头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食腐乌鸦打死了。它们落在地面,有几只甚至还在抽搐。船长抬脚碾过它们,又将水手从地上拉了起来。
“你不是有病是什么?”
他很认真地看着水手,语重心长地对他说:“大家伙都在忙着补刀,找那些奥拉夫没砍死或者没看到的东西杀,你却在这儿问东问西的,你脑子没问题吧?”
水手的脸一阵青一阵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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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们不远处,一个披着兜帽的身影正在缓缓独行。黑雾里的鬼怪并非对他没有想法,而是实在无法接触到他。
低沉的嗡鸣声闪过,两道光束一前一后地命中了一只体型巨大的幽灵马,这可怜的畜生很快便被融化成了一滩烂泥。它的精魄从中升起,眼看就要再度被黑雾带走。兜帽人却抢先一步,从怀里掏出了一根银钉。
经由圣泉浸泡,长九寸,刻满驱邪符文。
他一把将这银钉抵住那即将升起的精魄,将其狠狠地刺入其中。惨绿色的精魄伴随着一声剧烈的哀鸣消散了,兜帽人摘下自己的兜帽,露出一张黝黑的脸:“不必抗拒,死亡为你前来。如是我言,此时即为终点。”
他脖子上的一个吊坠正在黑暗中闪闪发光。
他满面复杂地收回银钉,心中充满了失落——他追寻那个邪恶的亡灵已有数年之久,却始终未曾真正找到过它的存在。蚀魂夜可能是个机会,但他已经在这里漫游了一夜,还差两个小时便是天亮,依旧未曾找到它。
锤石......
他默念着仇人的名字,眼中没有过多仇恨,有的只是一种平静,一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恐怖执着。
“我会找到你的。”他默念着,抬起手摩挲着自己的吊坠,将其缓缓打开了。
伴随着一声轻微的咔哒声,吊坠盒打开,轻微的光亮突兀地亮起,卢锡安怔怔地看着其上的那张脸,甚至未曾察觉到这光亮是从何而来。
一直到他腰间的那把曾经属于塞纳的手枪亮到了甚至几乎烫伤他的地步,他才意识到了什么。
卢锡安像是被抽掉了全身的力气一样,猛然垮坐在地,他抬起头看向天空,一抹微小的光亮直冲而来,在他面前汇聚成了人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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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两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