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什么?你在说什么?”贾克斯完全被法师搞迷糊了,他连问了三遍,何慎言才停了下来,语速极快地对他解释道。
“它们并不是主动进化,而是被动进化。因为它们面对的是我,所以它们才能够进化的这么快。但如果面对其他人,虚空就远远没有这么可怕了。”
勉强理解了他在说什么后,贾克斯问道:“呃,虽然我明白了你在说什么。但这有什么意义吗?我的意思是,既然你如此强大......”
他没说出后半句,但何慎言知道他想要说些什么。
法师只是淡淡地回答:“是的,我是可以在今天就完全解决虚空——当着恕瑞玛所有人的面。他们会看到一个法师不停的出现又消失,将他们的城市抬起,把地底那些恶心的虫子一扫而空。但,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贾克斯的大脑短路了一瞬间:“可是,你不是一直在与虚空做斗争吗...?”
“你搞错了一点。我的确要消灭它们,但它们还称不上是我‘斗争’的对象。更何况,这是你们自己的麻烦。”
他说的没错。
贾克斯在内心说道。
这是艾卡西亚放出来的恶魔,即使这个国度已经毁灭,仅我一人存在于世,那也是艾卡西亚惹出的麻烦。必须由艾卡西亚人解决。
穿着紫袍的战士放下手里的灯柱,诚恳地弯下腰,鞠了一躬:“我为我的言语向你道歉。你说的没错,这是我们的麻烦,你并没有义务出手相助。”
“很高兴你能理解这一点。但我很乐于出手帮忙。”
贾克斯这下是真的被他弄迷糊了:“等等,你不是说...?”
何慎言叹了口气。
“怎么?你们这些舞刀弄枪的战士都是一根筋吗?这么简单的问题难道还要我说出来?是的,我是不会替你们做完所有的事。但如果我袖手旁观,看着你们和这些东西战争,那我还算个人吗?”
-------------------------------------
“不,不对,重来。”
犬首人低下头,他过分高大了身躯即使是坐在矮凳上都能让脑袋碰到帐篷顶。他伸出手,指着沙面上的那行数字,对这大帐篷里的十几个孩子们说道:“注意,算术是我们科学的起点。你们是对数学有天赋的,因此我才会教授你们。我没有更多要求,只有一点:认真。”
他擦掉那行数字,用手指写下一行新的:“现在,谁能告诉我,十五减去十三,是多少?”
孩子们冥思苦想,半响都得不出答案。内瑟斯叹了口气,他换了一种方式。
“好吧,假如我给你们十五块饼,你们吃掉了十三块,还剩多少?”
很快,异口同声的二便在帐篷内响起,内瑟斯点了点头。他那张犬面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地微笑。他写下五道非常简单的加减算术法,嘱咐他们在今晚睡觉前每个人都要得出答案后,便离开了帐篷。
一个年轻人很快就迎了上来,他面带崇敬地看着内瑟斯,就连自己的腰都挺得更直了一些:“大人!我们已经完成了今天的训练!”
“很好,城墙修建的如何了?”
提到城墙,年轻人止不住地笑了起来:“非常好!大人,我从未想过,能以那样的方式运送石头,并打磨它们建造城墙!有了这些,我们再也不用睡在荒郊野外了。”
只不过是一些简单的、最基本的造物而已...他们就高兴成这样。这些孩子甚至连算术都不会,这在阿兹尔王朝时根本无法想象......天呐,这些年,我究竟在做些什么?
摇了摇头,内瑟斯将这个问题移出自己的脑海。他问道:“农作物情况如何?”
他不问这个还好,这个问题一问出口,年轻人都快给他跪下了。
他就连声音中都带着颤抖:“您交代下来的事情,我们当然会万分重视!”
内瑟斯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严厉地说道:“除了皇帝陛下,没有人值得你们的跪拜,就算是我也不行,明白了吗?那只不过是我用法术造出的清泉与泥土而已,种子都是你们自己提供的。我也没有帮助你们耕种它们,最终收成如何,还是要看你们自己。”
说完这些后,他摆了摆手,示意年轻人自己忙自己的去。他便在这个小小的城镇里闲逛了起来,一路上任何看见他的人都对他恭敬的行礼。如若不是内瑟斯三天前因为他们看见他就跪拜这件事发了火,相信今天他得到的就不是鞠躬了,而是走到哪跪倒哪的待遇。
他在救下了那只商队后,带着他们离开了危险的平原。随后又遇见了几只小小的拾荒者部落,当从神话传说中走出的犬首人站在他们面前时,这些人立刻便服从了他的命令。尽管他们甚至不知道犬首人吩咐下来的命令有什么含义也是如此。
内瑟斯带着他们找到了一处远离人烟的沙丘,他使用法术沟通地下的水源,模仿着清泉镇,也使得这个聚集地有了用不完的水。接下来是可供耕种的泥土与能够作为城墙的石头,他还教授他们中的年轻人如何使用刀剑战斗。同时也没忘记那些孩子们的教育问题。
“分身乏术啊。”
内瑟斯叹了口气,他一个人想要完成恕瑞玛的复兴几乎不可能。但他仍然愿意一试。
他走出还未建好的低矮城墙,眯着眼看着沙丘脚下的平原,不知心中作何想法。直到那地平线上缓缓冒出两个人影时,内瑟斯握紧了权杖。他们走的很快,没多久就到了他面前。
是那个法师,和一个穿着紫袍的战士。
“你好啊,我们又见面了,朋友。”
那个法师笑眯眯地说道,另一个战士一声不吭,他手中的灯柱顶端燃烧着的烈焰让内瑟斯的目光颇感刺痛。
“这是什么?”他问道。
那个战士说道:“这是艾卡西亚最后的遗物,永恒烈焰。”
“你是艾卡西亚人?”
“如假包换。”
贾克斯本以为这个飞升者会立刻与自己开战,但他并没那么做。甚至显得颇为冷静,在得到贾克斯肯定的回答后,他还苦笑了一下。
“你笑什么?”
“噢,请原谅。这场面实在太过好笑了,不是吗?艾卡西亚灭亡了,而恕瑞玛也在几百年后同样不可避免地走向了衰落。现在,我与你。两个古老帝国的最后荣光在面对面的谈话,却没有动刀动枪,这难道不好笑吗?”
贾克斯摇起了头:“笑话本身很好笑,飞升者。但我笑不出来,你知道虚空吗?”
内瑟斯收敛了笑意,重新归于平静:“我当然知道。”
贾克斯点了点头。
半小时后,沉默的内瑟斯摇起了头,浑然一副被敌方打野中单甚至辅助轮流GANK打到0-7后准备摆烂的模样。
他的声音听上去也如同哀鸣:“现在的恕瑞玛,怎么可能有实力准备一场战争?”
“那是你们的问题。”何慎言淡淡地说:“你不是飞升者吗?我相信对你来说,摧毁这些凡人的抵抗轻而易举。只要你能联合起他们,虚空也并非是多么可怕的敌人。”
“是的,我当然可以武力征服他们。但...”
贾克斯接过了话:“现在不是你愿不愿意的问题,犬首人。虚空可不会和你讲道理,这个问题迫在眉睫。如果你不打算联合所有的城邦,那么等待他们的命运只有毁灭一途。”
内瑟斯的理智告诉他,贾克斯说的是对的。但他还是叹着气:“我要怎么说服那些顽固的城主,让他们相信我,虚空的到来?”
何慎言忍不住笑出了声。
“让他们相信你?你需要他们的信任吗?你要的只是他们手上的士兵,而不是他们的信任。等到对付完虚空,你再和他们玩你那一套和平征服也不迟。只要结果是虚空被击败,过程和手段如何有谁在乎?”
“拯救你,与你何干?”
“......只有我一个飞升者,做不成这件事。”
内瑟斯抬起头来,他说道:“就算过去这么久,天神战士的传说依旧在恕瑞玛的大地上传颂。我不愿将和平诉诸于武力,而我一个人,显然无法说服那些顽固的城主。我知道他们的德性,因此,我请求你们给我一点时间。”
“你想干什么?”贾克斯问道。
内瑟斯的犬面上露出一丝微笑:“你听过他吗?不,我应该问,你见过他吗?”
“谁?”
贾克斯突然有一丝不祥的预感,他的预感是对的,果不其然。内瑟斯提出了一个与他有着血海深仇的名字:“亚托克斯。”
深吸了一口气,贾克斯言简意赅地问道,手中的灯柱已经蓄势待发了:“解释。”
“他在飞升者中武力最为强大,就连瑟塔卡女皇也比不上他。同时,他对虚空的憎恨是绝对的,就算后来被称作暗裔也是如此。他也不像我这么...心慈手软,有了他的帮助,我们不仅可以直接......”
“停一停,不是我们,而是你们。”
何慎言打断了他,法师说道:“我只负责场外援助,事情你们得自己来做。明白吗?我充其量也只会给你们提供一些...小小的帮助。”
他比出一个痛失韩国市场的手势。
真的要这么做吗?
贾克斯扪心自问,我真的要与我的敌人联手,去拯救他们的子民吗?
他看着自己灯柱顶端的永恒烈焰,又想起了艾卡西亚的风景。那是他再也见不到的风景,艾卡西亚已经被毁灭了。不是被恕瑞玛毁灭的,而是被他们亲手放出的恶魔毁灭的。可以说,艾卡西亚是自己毁灭了自己。
他当时就在场,却无法说动那些被虚空腐化后已经陷入了疯狂的法师与领主们。只能任由他们打开潘多拉之盒,即使他因为永恒烈焰这宝物的存在苟活到现在,这件事也是他心中的一根刺。
内瑟斯看到,紫袍战士一直紧绷着的身体放松了下来。听见他平静地问道:“我们在哪可以找到他?”
-------------------------------------
黑暗。
他拼尽全力想要呼吸,但完全没法做到这一点。肺叶与喉咙里感觉不到空气的存在,但窒息的痛苦却一直伴随着他。胸腔里的某些部分被紧紧的撕扯着,痛苦几乎将他整个人逼疯。
不,或许他早就已经疯了才对。
四肢与肌肉全都不听使唤。他不能动、不能呼吸、不能视物。黑暗中什么也没有,除了那片寂静之外,只有他自己的回音。
他听见自己的哀嚎,恳求与咒骂。但那全然无用,在过去的无尽岁月中,他这么做过很多次。没有一次得到过回应。
他开始回忆起过去。
我是谁?我是亚托克斯。我是超凡的天界存在,我是飞升者。我是瑟塔卡女皇军队的将军......
随着回忆的推进,他仿佛又看见自己曾经的身形。高贵、完美、仿佛最坚定信念的化身。他的双翼宛如黎明时分破晓的金光,在大地上使得一切邪恶无所遁形。
他开始陶醉起来,是的,我是亚托克斯。我在每场战斗中都冲锋在前,真诚待人,领兵有方——等等,那之后呢?
他在黑暗中尖叫起来,他又看见了。血、泥土、以及那些丑恶的怪物。他与他的同胞在战场上与那些怪物誓死奋战,战争持续了一百年之久。这场战争改变了许多事情,不仅仅是艾卡西亚陷落了,飞升者们也被永远改变了。
他想起那个丑恶的称呼,那些高高在上,自诩为神明的该死星灵。他的牙齿开始咯咯作响,如果他还有的话。亚托克斯感到自己的心跳开始越跳越快,愤怒、憎恨。数不清的恶意在他心中汇聚,荡起风暴,最终让他嘶吼出声,发出口齿不清的吠叫。
活像一条落水的狗。
这样的折磨还要持续多久?他不知道。他被那些该死的杂碎用计谋锁在了自己的武器里,他甚至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陪着他的只有无穷无尽的黑暗与折磨,甚至剥夺了他自我了断的能力。
在这永恒的监牢中,他又开始新一轮的咒骂与哭泣。但这于事无补,没有人会来拯救他,他被掩埋在深深的地下。
他哭泣着恳求,对着黑暗中不知是否存在的人恳求着,那副姿态甚至令他自己心生厌恶。但他又极为渴望一个人能将自己从这漫无边际的折磨中解放出来。
不管是谁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