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夫人想丈夫大概是被继女气坏了,笑问他,“你喜欢儿媳妇做科学家?”
闻先生扬眉,“有什么不好?
战争总有结束的一天,世界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和平的,咱们这一代人生于战乱长于战乱,幸亏还有些才能,故,尚可周全家人。
世界的进步很大程度取决于科学的进步,不论战乱还是和平,科学家都是极受人尊敬的职业。
再说,阿萱是科学家,可不是书呆子。
她有自己的理想追求,孩子也都教育的很好,与阿年夫妻恩爱,志趣相投,还肯帮扶亲戚。
这孩子,以后定有福报。”
闻夫人知道他今日终是心绪不大好,便笑道,“好,我再把你提的条件跟儿子们说一说。”
闻先生突然问,“阿萱的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如何就生出这样优秀的女儿,他自觉不比人差,偏生女儿这样不争气。
闻夫人脸上的笑瞬间如烟消散,凤眼深处笼出一丝极淡的忧伤,良久,她方道,“他是个极好的人,虽没什么学问,可为人宽厚,也很有决断。”
“我听说,阿萱这次是要带她父亲的骨灰去国外安葬的,那孩子细致,来南京后把她父亲的骨灰寄存在栖霞寺,韶华,你要是愿意,就去看看阿萱的父亲。”
闻夫人没说话,起身去了浴室。
夫妻二人有关于陈萱父亲的谈话到此为止,至于闻夫人到底没有去栖霞寺,闻先生并不得而知。
可夫妻多年,闻先生太过了解妻子,以妻子的才干,把这事处理的漂亮周全再容易不过,她却拒绝谈论此事,也并没有要去祭陈萱生父的意思。
这并不是说妻子全无情义,这只能因为一件事,她并没有忘记陈萱的父亲,这是她一生之痛处,痛到她至今不愿提及,不愿触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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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家人在南京停留约摸一个星期,待闻老夫人闻韶几个收拾好,就准备一起去往上海,坐船到美国继续学业。
在上海自然少不了与容先生相见,这一路陈萱魏年结交认识人之多,魏金等人大为佩服的同时也难免生出羡慕之心,便是魏金这样向以两个儿子大学毕业为荣的,私下也与儿子媳妇们说,“你们的大学虽说不错,也莫坐井观天,以后还得跟你们二舅、二舅妈学。”
她自己也小声嘀咕,“怪道以往人都说念书是极好的事。”
又埋怨亲娘魏老太太,“娘,你说爹也是,当初家里不是没钱,却只供儿子念书,也不说叫我去学里念念书,不然我如今也不至于只认得几个字,说不得也能念个学校出来。”
魏老太太最维护自家老头子了,就算老头子去逝了,也听不得人说半句老头子的不是。
就是大闺女,也不成!魏老太太当即对大闺女发起攻击,“就是叫你学,你也学不出个啥!打小儿学什么都快,就是念书不开窍,认字你就记不住,打算盘也乱七八糟。
你要是有这心,你二弟妹也是自小没念过书的,怎么她就能读博士做研究,你就不成?
你没那根儿筋!”
还给大闺女做个总结,“自己个儿笨,不上进,还怨起你爹来了!”
魏金险叫老娘把自信心打击成渣渣。
闻老夫人还得帮这母女俩劝和,“也不要这么说,我看阿金洋话学的就挺快。”
不待魏金露出得意模样,魏老太太先斜闺女一眼,撇嘴说了,“洋话谁不会说,我都会。
她一向爱唧呱,在船上洋人少,待到美国,学得更快。”
闻老夫人又是一乐。
一路说笑拌嘴也没忘了学习事宜,所有人都以为此次出国不过短暂行程,却不知往后多年,风云变幻,许多事却又非人力所能为,人力所能及的了。
而这其间,又引生出多少故事,多少悲欢,便都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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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家人和老夫人儿子们走后,闻氏夫妇又投入到了繁忙的工作中,如果闻氏夫妇看好国内情势,不会送老夫人和儿子们出国,战事进行的比相像中更为迅速,败退撤离前,夫妻商议,夫妇二人皆已过了知天命的年纪,终是决定放下一切职位事务,到美国与儿子们团聚。
不过,离去前,闻夫人送了陈二叔夫妇一份大礼。
当初陈萱恼恨二叔一家,硬是把她该得的五十亩田地送给了村里,每年田里收入用于供养村中六十岁以上的老人,和村里学校的开支。
闻夫人则是着人买了一千亩田地,送给了陈二叔一家,算是离开祖国前给陈二叔一家的厚礼。
陈二叔一家得了这天上掉的馅饼如何欢喜便不提了。
当然,陈二叔永远不会知道,闻夫人当年出国,在美国大学四年读了两个学位,分别是政治学与经济学。
闻夫人最初是以经商富有闻名上海滩,许多人都说她不愧经济学专业的优秀毕业生。
但其实,她的政治学专业远比经济更好,更出众。
——全文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