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兵节节败退,燕王、郭啸率军紧追不舍,建隆帝要求他们重创金国,若只是把人打跑了就回去,无法复命。
等信差追上大军,已经过了重阳。
大军刚击败了金国派来偷袭的一支兵马,杀死两千多俘虏八百余人,燕王心情不错,正在嘉奖此役立功的将士。
此次出战的都是郭啸手下的年轻将领,一个是他的长子郭辽,一个是他的外甥周统。
燕王认得郭辽,看周统却面生,见周统也是二十出头的年纪,虽然容貌略显平平却高大健壮,眉眼坚毅像个带兵的好苗子,便多问了几句:“你什么时候还有这么一个外甥?”
郭啸那三个将才儿子已经很让人羡慕了,连外甥都如此优秀,燕王心里有点酸。
郭啸看眼外甥,面露自豪道:“周统他娘是末将一位表妹,王爷自然不曾听闻,不过周统他祖父王爷肯定听说过。”
燕王微微沉吟,脑袋里立即把本朝几位有名的武将过了一遍,其中姓周的……
一个名字浮现出来,燕王吃惊道:“莫非他祖父是蜀平侯周镰?”
郭啸笑道:“正是。”
魏曕等人看周统的目光也都变了变。
周镰乃是当年跟着建隆帝开国的大将之一,建隆帝登基后,封其为蜀平侯,带兵镇守蜀地。
燕王也越发欣赏起周统来,问:“你这小子,不好好地待在蜀地,跑来燕地做何?”
周统拱手道:“回王爷,乌国一心臣服我朝,西境这二十余年都没有战事,祖父便派我们兄弟几个出来历练,他老人家说,好将军都是在战场上磨练出来的,不能光学纸上谈兵。”
燕王赞同地点头:“老侯爷此话在理,你们都跟着学学。”
后面这句,他是对魏曕、郭家三兄弟以及冯腾、杨鹏举等年轻武官说的。
众人都道是。
燕王再看一眼周统,越看越满意,心里冒出一个念头来。
酒菜端上桌,众将领齐聚一堂,吃到一半,信差到了,将两封王府家书一同递给燕王。
燕王看过信封,一封交给身边侍卫收着,一封叫信差去递给魏曕。
魏曕面无表情地收进袖子。
冯腾两眼冒光地看着他。
宴席结束,魏曕要回自己的营帐,冯腾影子似的跟着他:“三爷您先拆开看看,看看里面有没有秋娘给我的回信。”
魏曕早就捏过信封,冷声道:“没有。”
冯腾:“您都没看,怎么知道没有?”
魏曕已经走到营帐前,让冯腾在门口等着。
帘子落下,魏曕撕开信封,见里面只有薄薄一张信纸,先朝落在帘子上的那道影子道:“没有。”
冯腾其实已经做好了秋娘不会回信的准备,但还是抱着一丝希望道:“那您看看,三夫人可在信里提到秋娘了,或是帮秋娘传话了?”
魏曕抿唇,一目十行地快速过了一遍,再道:“没有。”
冯腾肩膀一垂,悻悻地走开了。
魏曕这才坐到椅子上,从头开始细细看了起来。
讲衡哥儿的每一句他都看得很慢,跟着是母亲一切安好,大哥那边三郎偷偷爬树摔了一跤,额头擦破皮流血了。二哥那边又添了个伶人通房,这两件事看得魏曕皱起眉头,前面皱是不满侄子的顽劣,后面皱是不满她为何连二哥这种事也要写出来告诉他。
然后就是她的事,与提到母亲时一样,只四个字,“一切安好”。
最后,魏曕的目光定在了仅剩的六个字上,“思君念君,盼归”。
耳垂微微发热,魏曕按照折痕收起信,放入信封,然而脑海里全是殷氏的影子。
自从那年他从京城回来,殷氏就变了,不再那么谨慎怯弱,伺候他起居的时候也不再无微不至,但殷氏也只是变得更从容,心里还是很在意他,会在天热的时候及时送上来一碗凉茶或冰镇的瓜果,会在天冷的时候为他准备护手的膏药。
他与旁人比试时,殷氏明明什么都不懂,却坚信他是最厉害的,他要出发了,她怀着身子还要坚持在黎明时分送他到东华门外。
甚至在那方面,她也越来越大胆,竟然敢在马车里动手,虽然是他先开始的。
手拿着信封,魏曕陷入了种种回忆当中。
突然,冯腾的声音再次从外面传了进来:“三爷,您还往平城写信吗?写了再帮我带一次如何?”
魏曕脸色一沉,道:“不写。”
先前那封是为了报平安,免得她担心,再写一封,旁人怎么想?战场上的将士,哪个不惦记家人,凭什么别人都能忍,他却可以频繁地与家人书信往来?
写多了,魏曕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冯腾听出他话里的怒意,不再聒噪,闷闷离去。
晚饭过后,燕王单独叫魏曕留了一会儿。
“你媳妇信里都说了什么,孩子们没事吧?”
打仗要紧,但燕王也会想家,想儿子们有没有好好当差读书,想孙子们有没有头疼脑热。
但徐王妃的信只会报喜不报忧,说得都是一些让他放心的虚话,写了跟没写一样。
魏曕想了想,道:“全是一些琐碎,一页纸,大半页都在说五郎。”
跟着就把衡哥儿的趣事讲给父王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