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元宵节,正月十六,衡哥儿就要去学堂了。
笔墨纸砚学堂那边都有,殷蕙给儿子准备了一件罩衣、一套换洗的衣裳,整整齐齐地叠进包袱,交由曹保提着,再单独准备一个放零嘴儿的荷包,也挂在曹保腰间,免得小家伙饿肚子。
“到了学堂要听先生们的话,有什么问题也去问先生,如果哥哥们吵架打架,你远远地站到旁边……”
送衡哥儿出澄心堂的路上,殷蕙恨不得把她能想到的所有嘱咐都一股脑地说出来。
不管娘亲说什么,衡哥儿都乖乖点头,就是不知道有没有真的记住。
“好了,你回去吧。”魏曕牵过衡哥儿,打断了她的絮叨。
这些话他小时候听了无数遍,现在真的不想再听。
而且就算衡哥儿都记住了也没有用,一群孩子凑在一块儿,玩着闹着就打起来了,谁还记得大人的交待。
殷蕙轻轻瞪了他一眼。
魏曕还是那副冷冷淡淡的表情。
殷蕙摸摸衡哥儿的头,站在澄心堂院门口,看着父子俩渐渐走远,衡哥儿偶尔会回头张望,殷蕙就一直站在这里,直到父子俩拐了弯。
“爹爹,晌午我可以回去陪娘吃饭吗?”
看不到娘亲了,身边也没有乳母,衡哥儿忽然不安起来,仰头与爹爹商量道,小家伙还聪明地找了个理由:“娘看不见我,会想我。”
魏曕道:“傍晚你从学堂回来,娘就看见你了。”
衡哥儿:“可是太久了,娘一直见不到我,哭了怎么办?”
魏曕:“娘是大人了,不会哭。”
衡哥儿抿起小嘴儿,他不想爹爹送他去学堂,他更喜欢娘。
魏曕忽然停下来,单膝蹲下,面对着衡哥儿闷闷不乐的小脸,低声问:“你会哭吗?”
衡哥儿瞅瞅爹爹,道:“我想娘。”
魏曕:“娘会一直在家里等你。”
衡哥儿:“那我也想她。”
魏曕:“散学了就能见到了。”
衡哥儿:“我现在就想她了。”
魏曕顿了顿,道:“可以想,但还是要好好读书,你书读得好,娘会更喜欢你。”
衡哥儿嘟起嘴。
魏曕:“今日四郎也会去学堂,你们两个比一比,谁不哭,谁就更厉害。”
衡哥儿马上道:“我最厉害!”
他会背的诗比四郎多,跑得比四郎快,吃的饭也比四郎多。
魏曕摸摸儿子的脑袋,看眼曹保道:“光说没用,还要做到,傍晚爹爹回来会问曹保,如果你真的没有哭,爹爹会给你奖励。”
衡哥儿:“什么奖励?”
魏曕站起来,牵着儿子继续往前走:“等你做到了再说。”
衡哥儿终于不再问问题。
书堂位于勤政殿的西南侧,是个独立的院落,里面有梅、高两位先生,都是燕王为子孙们聘来的大儒,其中年近六旬的梅老先生还教过魏曕几兄弟。
魏曕父子俩来得早,大郎等人还没到,魏曕牵着衡哥儿去给两位先生见礼。
“衡哥儿以后就劳烦两位先生了。”魏曕敬重地道。
高先生正式还礼,道此乃他们分内之事,梅老先生就随和多了,看看魏曕再看看衡哥儿,笑眯眯道:“五郎与三爷小时候可真像啊,一定也是个聪慧的孩子。”
魏曕谦虚道:“全是先生教导有方。”
梅老先生问衡哥儿:“五郎第一次来学堂,害怕吗?”
衡哥儿挺起小胸膛:“不怕,祖父让我来的,大哥他们也都在!”
大有一副有祖父哥哥们给他撑腰,谁也不敢欺负他的架势。
梅老先生笑弯了眼睛:“好好好,不怕就好,你也不用怕,你是王爷派过来读书的,我们是王爷派过来教书的,咱们互相配合,谁也不用怕谁。”
说完,梅老先生让身边的书童先带衡哥儿去西讲堂,让衡哥儿先熟悉熟悉新环境。
魏曕还要去卫所,与两位先生客套一二,告辞离去。
衡哥儿已经进了西讲堂。
窗明几净的讲堂里摆着两张矮矮的桌案,一个是他的,一个是四郎的,上面放着一模一样的笔墨纸砚,与一本书。
衡哥儿挑了靠窗的桌案坐下,往窗外一望,对面也是间讲堂,里面摆着四张桌案。
他一个人玩了一会儿,没多久,大郎、三郎、眉姐儿来了,进了对面的东讲堂。
衡哥儿高兴地喊道:“大哥、三哥、大姐姐!”
三郎早瞧见他了,看眼大郎,得到了兄长的许可,他便跑了过来,大郎、眉姐儿跟在后面。
“五郎也来读书啦,谁送你过来的?”
三郎摆弄摆弄衡哥儿桌子上的东西,逗弄道。
衡哥儿:“爹爹送我来的。”
三郎:“三婶没来吗?她是不是只喜欢七郎,不喜欢你了?”
衡哥儿愣住了。
大郎皱眉,安抚衡哥儿道:“三哥骗你的,五郎别信他。”
衡哥儿又看向三郎。
三郎拌个嘴脸,跑回去抓紧时间背书了,等会儿先生们要检查昨日的课业,他还没背熟。
大郎、眉姐儿都很照顾衡哥儿,哄到小家伙笑出来才离去。
这时,二郎、四郎也来了,二郎绷着脸走在前面,直接进了东讲堂,四郎慢吞吞地跟着他的伴读太监李让,来了西讲堂。
衡哥儿目不转睛地看着四郎,发现四郎眼圈红红的,好像哭过。
他凑过去问:“四郎,你怎么哭啦?”
他管大郎、二郎、三郎都叫哥哥了,因为四郎与他年龄相近,他还是习惯喊四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