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蕙太熟悉魏曕的脾气,无论外面有什么大事,他都不会对她说。
也不知道是他寡言少语性格如此,还是他严格奉行着“后宫不得干政”。
殷蕙猜,应该是两者皆有吧,反正她嫁的是一块儿冰疙瘩,这命她早认了,习惯后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梳完头,见魏曕拿着一本书靠在床头,似乎还要再看一阵才睡,殷蕙想了想,把针线筐提了过来,盘腿坐在魏曕对面。
魏曕的视线已经投了过来,看见她缝的是件小儿衣裳。
那绸缎料子看起来并不厚,不过银票很薄,可能已经缝进去了。
“给循哥儿的?”魏曕问。
殷蕙瞥他一眼,再举起手里的小褂子,让他看清楚:“循哥儿哪还穿得下,腊月四弟妹该生了,给咱们侄儿侄女预备的。”
魏曕故意拿本书看,是想诱她在他面前缝银票,可衣裳是给四房做的,她肯定不会塞银票进去。
“不早了,明日再缝吧。”魏曕放下书,准备睡了。
殷蕙真想瞪他,早不睡晚不睡,她才缝两针就要睡,针线筐白拿了。
她重新穿上软底睡鞋,将针线筐放回桌子上,回来时灭了灯。
走到床边,殷蕙放下帐子,要爬到床里面时,一双结实的手臂将她搂了过去。
从先帝驾崩到现在,夫妻俩大半年都没有过了,他这一抱,殷蕙的呼吸就乱了,察觉魏曕低头凑过来,她也误会了,手习惯地勾住他的脖子,微微扬起脸,闭着眸子等着他来亲。
魏曕顿了下,到底还是没能抗拒妻子的思慕与热情,先将人带进被窝。
其实他刚刚,只是想抱着她说话。
窗外寒风凛冽,帐内倒是春意盎然。
不知过去多久,魏曕丢了一团卷起的衣裳到帐外,等他收回手臂躺好,殷蕙又贴了上来,软绵绵地依偎在他怀里。
再暖和的手炉,都没有他的身体暖。
魏曕捏了捏她的耳垂,声音带着事后独有的暗哑:“外面的事,你都听说了?”
这话题够重的,殷蕙一下子从那种惫懒困意中清醒过来,枕着他的手臂道:“嗯,二嫂跟我讲了很多。”
魏曕:“怕吗?”
殷蕙想起上辈子的恐慌,一边抱紧他一边点点头。
魏曕开始顺她的发丝:“看你白日,倒还算沉稳。”
殷蕙轻轻叹了口气:“衡哥儿、循哥儿都看着呢,尤其是衡哥儿,越来越敏锐了,我若慌了,他还怎么读书?”
魏曕:“那怎么也没问我?”
这半年多,他虽然大部分时间都住在前面,每个月也有几日陪她,她竟然也一点都没表现出来。
殷蕙低哼一声,用幽怨的语气道:“您的话都是金子,您不想吐金子给我,我也不敢劳烦您吐,反正我该知道的,二嫂都会告诉我。”
魏曕沉默。
二嫂能知道什么,二哥知道的都不多。
不过,这事太大,就算她问了,他也只能安抚她不用怕。
“今晚我回来之前,二哥叫我过去喝酒,还说二嫂偷偷往衣裳里缝银票,都是跟你学的。”
殷蕙吃惊地撑了起来,好笑地看着他:“二嫂还真缝了?”
魏曕:“莫非你没缝?”
殷蕙当然没缝,一是她知道燕王府不会有事,二来就算真有事,藏两块金叶子或许还有用,银票兑起来太麻烦。
“当然没缝,二嫂太胆小,怕得脸都白了,我又安慰不了她,便提了这个法子,谁知道她还真做了。”
魏曕明白了,将她拉回怀里,免得肩膀着凉。
殷蕙看着他的下巴,想了想,问:“咱们用缝吗?”
魏曕摸她的头:“不用,没到那个地步,真有什么事,我会护着你们娘仨。”
这话与上辈子差不多,只不过当然没有循哥儿,只有殷蕙与衡哥儿娘俩。
“我都听您的。”殷蕙依赖地抱住了他。
在这件事上,魏曕便是他们一家的天,他在,她与孩子们才能活得体面,无人敢欺。
秦王、代王都倒了,朝廷开始着手对付燕王。
冬月下旬,朝廷调刑部侍郎章炳为北平府巡抚,入住平城,同时调遣谢桂、张锡两员大将接管了郭啸手里的燕地十万禁军,另调兵遣将到平城周围各地,将整个平城围在中间,大有瓮中捉鳖之势。
燕王府内,燕王召来魏旸、魏曕以及重新搬到王府内住的崔玉,商议此事。
魏旸平时温文尔雅,然而看完朝廷的最新公文,他还是露出狠色来:“父王,朝廷摆明要动手了,咱们此时不反,还要等到何时?”
燕王看向另外两人。
魏曕沉默不语。
有事没事他都是这个样子,大家习以为常,崔玉不等他了,直接说出自己的看法:“朝廷对付秦王、代王,都是先罗列二王的罪名再直接动手,王爷无罪可列,朝廷便只能先派兵压境警惕王爷发兵,同时暗中监察王爷的一举一动,此时王爷若动手,便是坐实了反心,递了把柄过去。”
魏旸:“难道咱们不动,朝廷便也一直不动了?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趁三个护卫所还掌握在咱们手里,抢占先机。”
崔玉:“若只图先机,王爷何必示意郭将军交出兵权?”
无论外面局势如何,崔玉始终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他越这样魏旸越急,直接问道:“那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崔玉转向燕王:“王爷,张锡此人,您可还记得?”
燕王颔首:“咸宁元年我们一起打过匈奴,他小我两岁,是个将才。”
崔玉:“王爷与他交情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