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平帝赐给大郎的靖王府,离魏楹的三公主府、魏暻的桂王府比较近,都在皇城北面。
平城不比江南,正月、二月都很冷,直到三月中旬工匠们才开始动土修缮靖王府。
六月底,靖王府终于修好了。
徐清婉、大郎带领王府众人正式搬了进去。
大房众人还要继续替魏旸服丧,乔迁新居不宜大办,可是其他皇亲国戚还是要过去探望一下的。
这日魏曕休沐,换上一身黑色常服,与殷蕙带着孩子们去了靖王府。
他们是今日靖王府唯一一波客人。
一家人才下马车,大郎、三郎已经迎了出来,兄弟俩一个二十四,一个二十一,都已经成亲,甚至做了父亲。
兄弟俩都穿着白衣素服,大郎面上残留悲痛,礼数却周到,三郎垂着眼,始终没有正视他们。
殷蕙能理解三郎的抗拒。
魏旸去世,整个大房都从距离那最高处一步之遥的位置跌落下来,这时候无论哪位王叔取代了他们父王的位置,大郎、三郎都不可能做到心如止水。
都是人之常情,没什么好指摘的。
殷蕙看向长子魏衡,大郎不需要担心,三郎却是个冲动的,殷蕙希望儿子暂且体谅一下三郎的心情,如果三郎有什么冒犯的言语或举动,儿子不要与三郎计较。
魏衡明白,朝母亲点点头。
众人就进去了。
徐清婉在里面厅堂等着。
就算魏曕做了太子,徐清婉仍然是他的大嫂,又是在守丧期间,不去门前迎客也不算失礼。
这时候说什么客套的话都是虚的,不可能慰藉得了徐清婉的心情,所以殷蕙只是让迎春送上乔迁贺礼,轻声对徐清婉道:“一点心意,还望大嫂收下。”
徐清婉朝殷蕙笑了笑。
早在殷蕙之前,大公主、纪纤纤、福善等人都来过,每个人都会想办法说一些吉祥话,吉祥却毫无意义,对比起来,还是殷蕙这样更让人舒服。
记忆里的殷蕙,除了刚嫁进燕王府的前两年,说话行事一直都是这样令人舒适,既不会上赶着巴结奉承她,又不会像纪纤纤那般阴阳怪气抓住机会对她冷嘲热讽。
殷蕙就像一团温柔的水,会照顾到身边所有人的情绪,除非真的得罪了她,殷蕙不会对任何人恶言相向。
再看殷蕙,徐清婉的眼中就浮现一层泪意。
殷蕙见了,走过来扶住徐清婉的胳膊,对大郎道:“你们三叔是个话少的,给他倒碗茶就行了,你们自与五郎、七郎说话就是。”
大郎笑了下,看眼默认此话的三叔,点点头。
殷蕙就与徐清婉去了后宅,魏宁则与大郎、三郎的妻子坐在一起。
内室,殷蕙挨着徐清婉坐到了床边。
徐清婉拿帕子擦掉眼泪,苦笑道:“让弟妹见笑了。”
殷蕙道:“人世无常,大哥走得突然,大嫂心里苦,我都明白的。”
徐清婉摇摇头,看眼殷蕙,自嘲道:“我一点都不想他,我们夫妻间的情分,这么多年早磨光了,不过是为着孩子为着体面,维持着表面和气罢了。”
殷蕙怔了怔,从未想过徐清婉会有与她说心里话的一天。
徐清婉也没想过会有今日,她出嫁前有过很多年纪相仿的姐妹,别的闺秀都会有烦心事,徐清婉就是有,她也不会对任何人说,永远维持着一个贵女该有的仪态。身为贵女,处处都要端庄、守礼,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嫉妒、不满的情绪显露,就算别人欺负她,她也要展现宽容谅解的一面。
做姑娘的时候都这样,到燕王府做儿媳时就更该如此了。
可以说,除了姑母见过她发愁、流泪,连身边的嬷嬷都不知道她心里究竟有多苦。
“阿蕙,其实这么多年,我很羡慕你,如果他对我能有三爷对你的一半好,我都愿意跟着他去死。”
这话太重了,殷蕙忙握住徐清婉的手:“大嫂不要这样,你还有大郎三郎,还有刚刚出生的孙辈,只要儿孙孝敬你,往后的日子就差不了,何必执着于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