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岁的建隆帝精神矍铄,看起来就是长寿相,而同在场的太子,明明才四十五岁,精气神反倒不如建隆帝。
建隆帝似乎很喜欢大郎、三郎这两个曾孙,一手抱着一个,心情不错地同魏旸、魏曕兄弟俩说话。
“一转眼老大都当爹了,上次见你的时候,你跟大郎差不多吧?”
魏旸颔首,微露伤感。
上次他进京,是皇祖母去世,他随父王进京吊唁。
建隆帝也叹了口气,又问魏曕:“怎么没带你媳妇来,开春你们父王给我写信报喜,你们家五郎也快会爬了吧?”
建隆帝有仨儿子在外就藩,每个儿子又分别给他生了一堆很少见面的孙子,就这样他居然能说出魏曕的家事,魏曕登时露出感动之情,垂眸回道:“谢皇祖父关心,五郎太小了,孙儿便留他娘在家里照看,孙儿启程时,五郎能趴着抬起头了。”
建隆帝笑眯眯的,魏家子孙昌盛,是福气。
“行,你们先回去吧,趁这两日好好在京城逛逛,中秋朕再宣你们进宫吃团圆酒。”
兄弟俩告退。
回来不久,建隆帝就赐了赏过来,除了金银珠宝,另有八个环肥燕瘦的歌姬。
金银珠宝兄弟俩一人一份,八个歌姬并没有点名如何分配。
徐清婉不在,魏旸扫眼八位美人,笑着问魏曕:“三弟先挑吧,大哥让你。”
魏曕还是那副天生一般的冰块儿脸,道:“大哥都收了吧,您知道我不好这个。”
魏旸故意调侃道:“三弟莫非是怕弟妹拈酸不成?放心,咱们回去时并不会带上这些歌姬。”
魏曕扯扯嘴角,算是附和了兄长的玩笑,随即起身告辞。
魏旸还要陪徐清婉去镇国公府探望,让歌姬们先下去。
黄昏时分,大房一家还没回来,魏曕也带着随从离开了这座小小的燕王府。
他的舅舅温成当年考上功名,在外地任了几任知县,前年也调进京城为官了,只是官职低微,六品而已。
官职高低与否,都是他的舅舅。
魏曕来到温家的小宅门前,温成正好从官署回来了,见到魏曕,想认又不敢认。
魏曕先行礼,唤舅父。
温成眼角发酸,忙把外甥请了进去。
他外放之后续娶的妻子也出来招待,是个看起来颇为精明干练的年轻妇人。
魏曕对新舅母态度冷淡,喝了一盏茶,不见表妹温如月,主动问道:“舅父,表妹去年来京,可还适应京城的气候?”
他三月大婚,表妹二月里主动辞别,来投奔舅舅。
温成笑道:“适应适应,她很喜欢金陵呢,说这边景色好,哦,忘了跟你说了,今年年初如月出嫁了,跟着你妹夫去了绍兴。”
魏曕扫眼年轻的新舅母:“是吗,不知妹婿是哪家的公子。”
温成对女儿的婚事还是很满意的,解释道:“是永城侯家的薛七公子,虽然是庶出,但薛七公子出身名门,亦年少有为,你表妹能嫁他,已经是温家祖宗保佑了。”
魏曕点点头。
永城侯现在正受重用,表妹这门婚事确实不错,他刚刚担心的,是表妹被继母磋磨,所嫁非人。
在温家吃了晚饭,魏曕这就回了王府,没有多加逗留。
这晚,他依然独自歇下,世子爷魏旸却挑了一个美艳的歌姬陪伴。
很快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对,是燕王府的马车,是殷家二小姐回来了!”
一时间,整个狮子巷仿佛都沸腾起来,有闲散的百姓跟着马车朝殷家的方向走去,喧哗声带起更多街坊出来看热闹。
毕竟,殷家是燕地第一巨富之家,整个平城更是没有不知道殷家的,其中最熟悉殷家情况的,莫过于狮子巷里的街坊。
“二小姐是我亲眼看着长大的,从小就喜欢出来玩,长得水灵又漂亮,说是天上下凡的仙女也不为过,哎,我一早就看出来她命好,瞧瞧,果真高嫁了,人家现在可是燕王爷的儿媳,与京城国公府、伯府家的贵女做妯娌,就是知府家的千金都嫁不了这么好!”
“是啊,二小姐一看就是个有福的,我记得她小时候特别喜欢吃我们家的干果,每次出门都要来买……”
“胡说八道,人家二小姐明明更喜欢吃我们家的豆沙包!”
百姓尤其妇人们议论地热热闹闹,好多声音都是殷蕙熟悉的,纵使两三年没见过了,她也还记得。
金盏眼眶都红了:“怎么感觉咱们已经很久没回来了似的。”
她很怀念在殷家做丫鬟的日子,小姐受宠,喜欢出门游逛,她与银盏跟着小姐好吃好喝好玩,多么逍遥自在,然而到了燕王府,别说其他几房的小丫鬟们都瞧不起她与银盏,就连小姐,也在纪纤纤、魏杉等人面前受了不少委屈,甚至三爷,待小姐也是冷冰冰的。
“别哭,传出去不像话。”殷蕙提醒金盏道。
不是所有街坊都高兴她高嫁的,若是被人瞧见金盏落泪,散播一些她们主仆在燕王府受了委屈的传言,王府众人怎么想?
金盏狠狠地吸了几口气,把那股酸涩咽了下去。
殷宅到了。
金盏替殷蕙戴上帷帽,哪怕街坊们都见过殷蕙的面容,现在她是燕王府的女眷,该讲究的还是要讲究。
准备好了,金盏先跳下马车,站好了,转身来扶殷蕙。
殷蕙探身出来,隔着一层面纱,看到巷子里密密麻麻地挤了好多街坊,将殷宅门口周围一圈围得水泄不通,只是碍于四个佩刀侍卫的气势,不敢靠得太上前。
街坊们将动静闹得这么大,殷家里面的人也都出来了,乃是殷蕙的婶母赵氏,堂姐殷蓉、堂弟殷阆。
祖父二叔他们大概出门了,还没有得到消息。
“阿蕙回来了,怎么没提前报个信儿,我们好准备准备啊。”
赵氏亲热地来到马车前,就要拉住殷蕙的手。
殷蕙不着痕迹地避开,轻声道:“咱们先进去吧。”
赵氏扫眼看戏似的街坊们,笑着跟着殷蕙往里走,金盏从车上取下那支用锦盒盛装的人参,昂首挺胸面上带笑地跟在后面。
“呦,看看金盏这丫头,在王府住了一年多,气势都不一样了。”
“你再看看她手里的盒子,肯定是二小姐带回来孝敬殷老的贵礼。”
“奇了,怎么只孝敬殷老,没给她婶母准备东西?”
“呸,赵氏算什么婶母,想当年燕王欲与殷老结亲,是谁散播谣言诋毁二小姐的?幸好燕王没信,不然二小姐就得留在家里,眼睁睁看着堂姐嫁进燕王府喽。”
这些议论声音不高,已经跨进殷宅的殷蕙等人是听不见了。
大门一关,管家德叔难掩激动地朝殷蕙行礼道:“二小姐。”
都是自家人了,殷蕙取下帷帽,忍着心中的激动朝德叔笑了笑,道:“祖父去哪了?”
德叔道:“有批货要出城了,老爷带大少爷去看了,二小姐放心,我已经让人去请老爷回来了,您安心等着就是。”
殷蕙点点头,祖父听说她回家了,肯定会放下手头的事赶回来的。
这时,她才看向赵氏、殷蓉母女。
母女俩也在悄悄地打量她。
殷蕙从小就是美人胚子,五官艳丽,便是素面朝天瞧着也像精心打扮过,睫毛浓密卷翘,眼眸黑亮,朱唇丰盈。
自从殷蕙嫁到燕王府,赵氏等人就再也没见过她了,听说殷蕙怀孕生子,赵氏琢磨着殷蕙或许会产后发胖坏了身段,亦或是脸上长斑什么的,哪想到从马车上跨下来的殷蕙腰还是那么细,身段还是那么窈窕,摘掉帷帽后,脸依然还是那张牡丹花似的脸,甚至褪去了几分青涩,变得更加妩媚起来。
赵氏想到了殷蕙的母亲,然后就在心里叹了口气。
也许美人都是这样吧,无论生没生孩子都是美人,不像她,生一个胖一点,生了仨,现在的身材已经没法看了。
赵氏又看向自己的女儿殷蓉。
怎么说呢,单独看女儿时,女儿明明很漂亮,可往殷蕙身边一站,立即显得平庸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