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被赏赐的老臣又惊又怒,恨不得晕过去。
朝后,太后知道此事,忍不住嗔怒道:“你做的这叫什么事儿?那几个都七老八十了,要是被你气出个好歹来,岂不是要坏了你的名声?”
正始帝笑着说道:“这几个最爱碎嘴,私下还跟诸王联系,心里头打的什么主意……还怕人猜不出来吗?”
送几个美人都算是轻的,等今年翰林院闭馆,他就要将这批尸位素餐的老东西全赶回家去。
太后叹息了声,“怎么突然要对西华宫动手了?你不是打算这几年后宫都不进人,留着她不还能就帮你顶着一些?”
反正自从国孝后,正始帝身边就再没过人,把焦氏当个摆设也算是不错。
“杀鸡儆猴。”
正始帝玩味地说道:“母后,您说这份礼是不是不够大?还是要再换一个,方才合适?”
太后微眯着眼,拍着正始帝的膝盖说道:“对她,可是足够。”
…
贤太妃坐在偏殿剪花。
这花插在花瓶中煞是好看,被她巧手侍弄着,很快便变得愈发完美。她身后站着个老女官,正低声说话,“太后正在与皇帝见面。”
咔嚓一声,最后一片落叶落下。
这花,便是完美。
“太后这么多年,可算是熬出头,自然是欢喜。”贤太妃不紧不慢地说道,“尤其是生出了个疯种,可先帝偏偏待他极好,硬是将他扶上帝位。这般娇宠,实在是让人不得不服。”
“娘娘……”
“我哪里说得不对吗?”贤太妃将玉瓶举了起来,迎着外头暖熏的日光看着这花,“先帝自来身体虚弱,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病。为了讨得他欢喜,我拼命生下两个健康的孩儿,可他的眼中,却只有那个小疯子!”
一撒手,玉瓶猛地砸碎在地上。
贤太妃温婉地看着炸开的碎片,平静地说道:“去查查莫惊春。”
“太妃娘娘,太后和陛下显然已经注意到我们。废弃焦氏,不过是一个警告……”老女官急急说道。
“错了。”
贤太妃阻止她,笑着说道:“这不只是杀鸡儆猴。依着陛下的脾气,他还要抽筋拔骨,生吞活剥了才是……他是不会放过我,也不会放过我一双皇儿。”
正始帝现在还没动手,忌惮的自然不是贤太妃。
而是贤太妃背后的庆华公主。
…
莫广生即日就走。
莫惊春亲自将他送出城门,临行前的对话就在耳边。
莫广生站在莫府前说道:“陛下既然派我出去,便是要快刀斩乱麻。年前这件事必定要解决。”因为莫广生更为要紧的事情是在边关,而不是在朝内。
而便宜行事,有些时候便是破格。
莫惊春低声说道:“陛下不会忌惮任何事情,任何人。他既然派你出去,便是要你杀个天翻地覆。”
莫广生微愣,他蹙眉看向莫惊春。
子卿朝着他行礼送别时,小声在他耳边让他小心王振明和许尚德。
莫广生踢着马腹悠悠赶在前头,看着背后焕然一新的三千精兵,忽而吐息大笑,拍马前行。
…
【任务二失败】
【惩罚:yin纹】
莫惊春对着惩罚读了又读,这个yin这个字符压根就看不懂。
“这是什么东西?”
惩罚宣布开始后,莫惊春什么感觉都没有。
不像是之前产|乳那样会胸|前鼓胀,也不像是兔尾那样立刻长出尾巴,小腹也没有微鼓的感觉,居然是最平静的一次。
【考虑到宿主的接受程度,特地将字换做字符指代】
莫惊春:“……”
他有种不妙的预感。
他都经历过两回了,这精怪居然还要考虑到他的接受程度,那一次是得多荒唐?但是不论莫惊春怎么问,精怪都一口咬死不说,让莫惊春好生着恼。
不过等夜间,莫惊春去浴室时,便发觉有所不同。
在他小腹处正有一个淡白的印痕,看不太清楚,但是突然出现,隐隐约约像是有什么痕迹。莫惊春摸了一下,忍不住软倒在木桶边。
莫惊春:“???”
只是一下!
他震惊地看着小腹的地方,这敏|感的程度远比兔尾还要来得过分。
“这就是你说的那什么,yin纹?”莫惊春气急败坏地坐在木桶里,觉得他的涵养是一去不复返了,“这东西,没有时间?要怎么消除?不会跟兔尾一样还得自行摸索出,才知要怎么让它消失?”
精怪一板一眼地说道。
【每一次惩罚都是您抽选的结果,并非系统操控,特殊惩罚的消失方式需要自行摸索】
莫惊春恶狠狠地拍了一下水面。
他花了一刻钟来钻研这个东西,如果不去管它,任由它去的话,就跟寻常一样没什么感觉。这也是莫惊春在得知惩罚开始后还毫无感觉的缘由。
但是紧接着,如果将手,或者任何一处皮肉贴在小腹纹路上,都会猛地从那个位置窜开热流。
莫惊春:“……”这是什么古怪东西?
淫|行!
他好一通恼怒,卷着衣袍去睡觉。
翌日是他休沐,他躺在家里看书,桃娘和莫沅泽手牵手来找他,两个小孩的感情日渐好了起来,尤其是莫沅泽,似乎在短短的时日就变得比从前成熟了许多,甚至还学会了照顾别人,这让徐素梅很是高兴,待桃娘的态度更是亲昵。
莫惊春索性起来教两人练字。
莫沅泽小脸一垮,桃娘却是跟着莫惊春做什么都高兴,当即就乖乖听话去学。莫沅泽看了眼桃娘,也只能唉声叹息地坐了下来。
莫惊春拍了拍莫沅泽的小脑袋:“唉声叹气做什么?你不是说要做比你阿耶还要大的官吗?”
莫沅泽:“西席与我说了,小叔是在一十八岁的时候成为探花,又花了十来年做到三品。我问他,如果是我去下场考试,什么时候可以考中状元。他说,三十年内,或许能侥幸得中进士。”
这对于还不到八|九岁的莫沅泽来说,可是个彻头彻尾的打击。
莫惊春忍不住笑了起来。
莫沅泽确实对读书一般,但是他长于武艺,对于兵家书法倒是喜爱得多。
莫惊春倒不是不让他走这条路,而是如果他选择走武将,那对武将来说最大展现的地方便在战场。正始帝无疑是还要往外打,不只是对异族,从精怪的言论里,放眼四海,他的步伐不会停下。如果莫沅泽有意走这条路的话……
莫惊春的脸色严肃了些,“沅泽,你是怎么想的?”
读书,是徐素梅和莫家对他的期待。
可是抛弃这份期待之外,莫沅泽又想做什么呢?
莫沅泽坚定地说道:“我要同阿耶一般。”
“好。”
莫惊春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等你阿耶回来,我会和他说。”
桃娘坐在边上笑嘻嘻地说道:“那以后家里,便有第三个大将军啦!”原本还一脸正经的莫沅泽小脸蓦地红了。
强扭的瓜不甜,莫沅泽也确实不喜欢读书。
莫家,怕是只出了他这么一个异类。
莫惊春心中微叹,面不改色地挑出了桃娘和莫沅泽下笔的问题。
转眼间,就到冬日。
寒冬腊月,狂风呼啸,实在是严寒至极。
正如同江浙的传书一般让人如坠冰窖,王振明与莫广生一路走的是水路,飞一般的短书时不时透过驿站传回,一点一点将江浙的情况揭开。
尽管钦差大臣是在杭州外出的事情,但是苏州才是祸事的根源,莫广生到了当地,就强杀了两个密谋的当地官员,将他们杀破了胆。然后便有王振明出面安抚,再一一细查,却是顺藤摸瓜挖出来从前广润县的祸根。
当初永宁帝查案,为了避免整个官场上下都闹出乱子,抓大放小,但即便如此,南边的官场也东动荡了一段时日。
朝野的制度官吏乃是由两套形成,官与吏。官是一步步考上去或者是被权贵推荐进来的有学之士。吏则是流外官,乃在品级之外,一般多是由当地乡绅或是有名望的人充任,有些地方甚至会父传子,子传孙,有此占据一县之望。有时候便是朝廷派去的官员,也不一定能够指挥得动他们。
强龙难压地头蛇。
永宁帝拔除了流脓,底下的坑却是还在。而且更有眼热者上前填补,成为新的流脓。
新任指派的官员在短短三两年内腐朽败坏,未尝没有当地官场的原因。
贩卖私盐的事,在永宁帝当年动手的时候,还只是一个雏形,并未真的敢动。
然上头苏杭官员纷纷落马,群龙无首,只等新官上任的这半年空缺,这些盘踞在当地的流外官已然形成了一股不小的势力,再有外部的驱动下,以至于许尚德等人接任时,已经悄然形成了漩涡。
光是查到的这些消息传回京城,就已经足够动荡。
朝野百官心中如何想,面上都是高呼陛下严查。
正始帝几次回复,最后只余下一个血红大字,“杀!”
莫惊春披着大氅匆匆出了殿外,踩着飘飘落雪朝前走,随着国孝除去,宗正寺的事情也逐渐多了起来。这其中不免有故意要为难宗正寺的,但是宗正卿莫惊春是个铁面无私的人,惯来得罪了不少宗室。
不过按着律法该做的事情,莫惊春倒也从不阻止,也有好些觉得他还算不错。
最近有一桩,便是七皇子的婚事。
七皇子的生母金太嫔并不起眼,在后宫里一直不出挑。不过有段时间受到太后的庇护,所以七皇子在隐隐争位的时候一直没有掺和,偶尔会偷偷和东宫说上几句,就是这样不咸不淡的关系。
七皇子如今也有十八,金太嫔就请太后给他寻一门婚事。
太后倒也没有推辞,让皇帝去问过七皇子的意见,最终给他指了门婚事,正是个脾气温婉大方的女郎,七皇子也是见过的。
身份登对,相貌品性不差,七皇子觉得也不错。
他不争不抢,反倒是几个兄弟里活得比较自在平静的。
等到七皇子指婚一事后,正始帝仿佛才意识到他这几个兄弟按理来说都需要封王出京,眼下正让朝臣们商讨这一件事。
宗正寺的位置微妙就在这里。
这些事上,宗正寺并无太大的权力,可正是因为宗正寺负责着所有宗室包括皇家的事宜,这些也往往需要宗正卿参与。
于是莫惊春就常看着内阁并着几个老臣吵得不可开交。
这争议的点自然在于封号和封地。
封号这自可以让礼部拟定,最后呈现给皇帝挑选便是了。左不过都是些吉祥如意的名,也不会犯了忌讳。可是封地划在何处就是个麻烦。
如今朝堂存有的亲王并不多个,只有永宁帝的几个兄弟,也就是正始帝的叔伯。基本也就是这几年的事情,他们去后,世子继位正要降等。这朝中一下子要多出来五个亲王,不管是封地还是人口各类的麻烦事可多着呢,吵来吵去,莫惊春连夜里睡觉都在算着土地人口。
最后正始帝懒洋洋地说道:“不着急,明天开春拿个章程便是。”
他笑了笑。
“总得让他们跟几位庶母再过个好年。”
这话偏是刺耳。
正始帝这意思,便是到时候诸王离京,也不得带走亲母赡养。
当朝听到这话的时候,几位皇子里头有脾气暴躁的险些和皇帝吵起来。七皇子站在边上老神在在不说话,金太嫔从一开始便与他说过,她在后宫生活了几十年,能出便出,不行也无所谓。而正始帝在给他赐婚那日,却是说了另外一番话。
“先帝诸子,除了公冶明,唯独你还是个人。明年封王,自带着你阿母家去。”帝王的眼底幽冷,盯着他后背发凉,“若是你一直如是,寡人自然不会对兄弟动手。”
有了正始帝的保证,七皇子自然是最自在的一个。
而礼部和宗正寺赶紧赶慢,总算拟定了七皇子的婚期与章程。因着明年就有可能要动身离京城,婚期赶早不赶晚。但是太急了也不成,皇家总归要点颜面,最终日子定在明年三月,还剩下五个月的时间准备,催一催,也是足够了。
婚期拟定后,正始帝才正式赐婚。
莫惊春忙完这事后,莫府上又出了一件大事。
徐素梅怀孕了。
还是被桃娘发现的,她和莫沅泽陪着老夫人和徐素梅吃早食,注意到徐素梅时不时别开头捂住嘴,略略干呕的模样特别像是当初张夫人怀孕的那次,不过当时那孩子没保住。
她小小声同徐素梅说话,“大夫人,您是不是有小宝宝了?”
徐素梅微愣,她自从生下莫沅泽已经好些年,一时倒是没将这些反应想到那上头去,思及莫广生离开的时间,再请了大夫过来看,果然是有了。
阖府欢喜,莫惊春听闻也是高兴。
不过入了冬后,莫惊春确实是忙得脚不沾地,就连亲卫来寻他汇报西片那群人的时候,他也抽不出身来处置。
他略想了想,便将墨痕和卫壹一起招了过来。
莫惊春:“卫壹是宫里头出来的,这些事情你与他商议事半功倍。亲卫报上来的情况我也查看过,这批人化整为零融在京城各处,分明是从外头来的,却对京城知之甚详。
“又曾经与过张家 ,还有西街背后的老板有所联系,思来想去,他们身上的嫌疑很重。但是打草惊蛇可一不可再,亲卫还会照旧盯着。而你们两人负责核查有无异动,若有,再来同我说。”
墨痕和卫壹受命。
莫惊春有意磨砺墨痕,再将卫壹提出来,自也有用处。
莫惊春相信卫壹懂得。
…
莫惊春好不容易挤出一个晚上和张千钊袁鹤鸣聚会时候,已经是风雪变大,愈发冰冷的时节。
张千钊和刘素在莫广生临走前确实被套麻袋打了一顿,他们不必细思都知道自己得罪了谁。但是转过身去,张千钊却借着这个由头相邀莫惊春。
却是打着缓和关系的想法。
莫惊春想了想,还是应下。桃娘对张夫人和张千钊并非没有感情,张千钊到底也不是个坏的,这几年多少还是有情分在。
他踩着冰上的薄雪慢慢朝前走。
刚才在路上,撞见了一个摔倒的老妇,莫惊春下了马车,让车夫送着老妇去看大夫。
卫壹跟在莫惊春的身后,轻笑着说道:“郎君心善。”
莫惊春淡淡说道:“什么善不善的,不过是随手的事情。”
如果墨痕没空的话,卫壹便是那个时常接替他来的人。也不知道他和墨痕是怎么相处,倒是让那警惕的小子接纳了他。
莫惊春呼出团团热气,白雾在嘴边飞散,稍显昏暗的街道上悬挂着高高的灯笼。
卫壹突然要拦住莫惊春,却没想到莫惊春与此同时也伸手挡在他的身前,敏捷地贴在了坊墙上,“嘘。”
就在隔着不远处的拐角,赫然是十来个粗汉。
莫惊春挑眉,倒不是他多想,但是……他侧耳听去,总有种古怪的感觉。
“走。”
绕道而已,又不是只有这条路。
这只是最近的距离。
卫壹突然低声说说道:“后面也有。”
……倒是真冲他们来的。
莫惊春蹙眉:“那老妇……”
“车夫应该不会出事。”
卫壹在扶起那老妇的时候观察过的手指,不是会武的。
莫惊春头疼地说道:“这行为下三滥,不像是有什么计谋,更像是……”他解开大氅,看着前头出现的十数人。
泄愤。
谁与他有仇?
…
莫惊春将老妇送去见大夫的时候,倒是没想到他自己也会去。
他坐在常去的秦大夫药铺里。
不只是他,其实前后还挤着十来个粗汉,为首的胡髯大汉缩手缩脚地坐在杌子上,气恼地说道:“这是谁个传的消息,说是无恶不作之徒?莫家人怎可能如此!真是糟了贼老天的当,险些杀错了人。”
莫惊春:“……”原来还想过杀人。
莫惊春和卫壹同他们打了一场。
莫惊春没想到卫壹的身上还带着兵刃,几个受伤严重的便是他捅伤的。莫惊春与为首的那几个扑在一起,抢过其中一人的兵器,倒是斗得勉强。毕竟对方人多势众,到底落在下风。
得亏的是此处临近西街,有胆大的商铺老板凑过来瞧,居然发觉那被围攻的人是莫惊春,这可是他们多年的老主顾!那店家叫了一声,“莫学士且撑着,我这便去报官——”他也不敢上前,急急忙忙地躲了回去,便朝光德坊跑。
他们都是累年的主客,却是记不住这时时变化的官职,好些都一直叫着莫惊春学士。
“莫?”
这简短的词句,倒是刺激了为首的胡髯大汉,他猛地架住了其他人的刀剑,厉声道:“你姓莫?你是莫家什么人?”
莫惊春啐了一口血沫,斜睨一眼,冷声道:“莫家,莫惊春。”
是莫家的仇敌?
不,不对,这不是官场上的风格。即便是武将,那也顶多是套麻袋,这种更像是背后敲竹杠的做派实在奇怪。
那大汉突然爆了几串粗鄙不堪的话,却猛地扬声叫住了所有人。他盯着莫惊春,语气又变得有礼了些,“敢问你与莫家两位将军……”
莫惊春更觉不对,“我父兄。”
卫壹身上带伤,却第一时间赶了过来,“袭击朝廷命官,即便尔等是乡野闻名的游侠,却仍是重罪!”
游侠?
莫惊春微蹙眉,这倒是听过。世家逐渐崩坏,权贵上行,偶显混乱之状,也有本该出身高贵之人见不惯横行霸道,称作游侠救乡,其实也顶多算是个盗贼。但是在京郊附近的一些地方,这些游侠却颇得美名。
当然,只在于永宁帝这样的帝王治下,方才有这般宽裕,换做是正始帝,必然会连根拔除。如今不做,不过是还未轮到罢了。
为首的那名大汉自称是徐鸣,在知道莫惊春的身份后倒是老实,更是散去那些无事的兄弟,然后带着莫惊春和余下受伤的弟兄去寻了大夫。
莫惊春也在他们的对话中得知了缘由。
他们确实是京郊乡野的游侠,说是游侠,与乡内还是有些联系,时常帮持乡里,也做些截杀之事,却是为了庇护。他道,在京郊传朝中有一恶官横行霸道,劫掠民妇无恶不作。巧的是他们乡里正丢了几个姑娘,正是入京之时,而与徐鸣传话的人又是他们往常的兄弟,他一时气愤便召了人入城。
莫惊春沉默半晌,一一问道:“既然你们埋伏在我要去的路上,便说明是知道我的身份,怎不知我是谁?再则,你们在京城强杀官员,必定是出不去城,届时你们要怎么办?”
徐鸣:“你的消息,一应是徐和说与我们知,且从前他一直都是如此,并未害过我等。”他的脸色难看,显然是想到这后果。
“至于杀了你之后……自会有人去搜你家,将那些民妇带走,而我与几个弟兄会留下来受罪。”
莫惊春挑眉,这倒是个汉子。
就是莽撞了些,半点都不过脑,轻易就被人挑动了去。
秦大夫和莫家相熟,在检查伤员的时候也听他们说话,得知这这些个伤患袭击了莫惊春,当即半点好脸都没有,就连上药也忒是粗暴,疼得他们哀哀叫唤。徐鸣头上冒汗,缩得更小,只是他本来就大只,怎么缩都是虎背熊腰。
莫惊春叹了口气,“罢了,既然是误会,到时候光德坊来人,我会保下你们。但是那徐和……”他的面色沉了下来,“必须交出来。”
至于这些人的话究竟是真是假,莫惊春自然会去查。
但是他们与乡野命脉一同,就算跑也跑不到哪里去。
卫壹的伤势是最快包扎好的,而后就一直在外面守着,倏地闯了进来,脸色苍白地说道:“郎君,来人了。”
莫惊春闻言站起身,“光德坊的人?”
“不,”卫壹脸色难看,“是……”
他的眼神往上一瞥。
莫惊春的脸色微白,快步往外走,“……疯了吗?”他将那两字含糊在嘴里,最后的三个字又显得有点大声。
这时候……
莫惊春步出店铺门外,飘飘白雪下,暖黄灯笼中,正停着一辆马车。
马车看着低调,却抹不去华侈宽敞。
莫惊春在马车架外看到刘昊,当即拧眉说道:“公公怎么不多劝劝?”
刘昊无奈地说道:“您说呢?”
“上来!”
阴鸷冰冷的声音骤然打断了他们的话。
莫惊春立在风雪中,捂着腹部有点犹豫,那里,其实正有一道没有上药的伤势。只是刚才在药铺内他一直挡着就无人知晓,若是上了马车……
“夫子再不上来,寡人现在将他们都杀了。”
莫惊春蹙眉,还是上了车架。
还未等他掀开车帘,一只大手就伸了出来猛地将他拖到马车内。许是知道莫惊春不再畏惧香味,车厢内正有着淡淡凌冽的寒香,那是安神用的。
正始帝用了十几年。
那味道也几乎成为了他的气息。
即便莫惊春不再需要这气息抚慰,却也不自觉安定下来。
莫惊春:“陛下,臣无碍。”
“是无碍,还是无伤?”
车厢内镶嵌的夜明珠足以让公冶启看清莫惊春的模样,从他稍显凌乱的发冠再到他的衣袖,还有胳膊不自然的停放,“你上过药。”
莫惊春道:“秦大夫已经帮着看过。”
“是吗?”正始帝若有所思地说道,突然猛地伸手抓住了莫惊春的胳膊,硬是将他的手腕拉扯开,腰间一道暗红的伤势便露在四目下。
正始帝发狠要将那群人抽筋拔骨,冷着脸说道:“这又是什么?”
莫惊春舔了舔唇,“这位置有些尴尬,伤势又不重,也止了血。臣打算回去后自己上药。”这话全都是真的。
只是在于有些话,没说全。
公冶启仿若恍然大悟,伸手去摸伤口,慢吞吞地说道:“夫子之前连背上伤势都能让太医脱了查看,今日却独独这腰腹的小伤不愿袒露在外,这可真是有趣。”
他说着有趣,声音却是发狠。
手指一发狠就勾住了那处的破裂,也不顾掐进肉里的生痛,活生将那处布料撕开了一处豁口。
莫惊春着恼,抬手挡在公冶启身前。
陛下虽被拦住,手指却是灵活,他借由那道口子钻了进去,硬生生戳进本已经止血的伤口,撕得又密密渗血,“不重?”
那道伤确实是不重,但拉得极长,带过了整个侧腰,而至于侧腹。
莫惊春闷哼了一声,登时收手去扶住腰腹的的位置,按住了陛下的手指,“……对比父兄在战场上受的伤势,这无疑是小伤。”
“难道寡人会为了他们的伤势特特抛下一切出宫不成?”公冶启对莫惊春拿莫广生那两个来对比很是不满。
这哪里可以相比?
他这一个不满,手指就乱动。
本来是想检查莫惊春的伤势,却一个歪过去,摸到了小腹。
原本还要说话的莫惊春一个惊颤,整个软下腰去,压在帝王手上的手一个使劲,本是要将其抽|出来。
却不想公冶启压根不想被捉出去,反而蹙眉往里头钻,正正好压在小腹的纹路上。一直平平无奇的白色纹路骤然一亮,仿若被激活了一般。
滚|烫的浪|潮翻过莫惊春的四肢,一下子将他拍打下去。
莫惊春捂住嘴弓腰啜泣一声,湿透的眼底茫然无措,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公冶启手指灵活往下,钻到了腰带最底下。
沾了一手湿|凉。
这古怪的反应让公冶启眼神骤变,幽深至极。
“去东府。”
东府,是早年间,公冶启给自己布置的一处宫外住宅。
只是几乎不曾动用过。
蓦然,寂静的车厢抛出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