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后半句话还没说完,就被双手撑着池边的莫惊春跃上来吻住。
莫惊春垂眸,吻得认真。
那瞬间的景色,让公冶启心里再度涌起翻涌的浪潮。
…
翌日,康王府的事情,惹得满朝震惊。
整个康王府都连成片烧了起来。
但是妙就妙在,起火地方,正是康王府最中央的位置。
康王,康王侧妃死亡,其他救火的奴仆有受伤的,倒是没有出现死者。而府上贵主,还有一位小郡主被烟熏受了伤,人倒是还活着。
刘昊清晰地听到帝王说了一句“可惜”。
这声在上,却很轻微。
刘昊毛骨悚然。
京兆府的汇报结束,有郡王忍不住问道:“所以京兆府查了一晚上,得出的结论就是意外?”
京兆府尹昨夜突然从床上被拉起来,处理这事情已经处理了一宿,人都累瘫了,闻言也是不满,硬邦邦地说道:“王爷,这火势是在后半夜燃起来的,算上救火的时间,满打满算能够搜查的时间也就不到一个时辰,您是指望臣手下这些人个个都是断案高手吗?”
寻常依着京兆府尹怕事的性格,他是绝对不会插嘴。
可康王的事情实在太大,尤其是着火点是在康王府的中间,尤其是在康王和康王侧妃附近,这燃起来的火势最旺盛的就在此地,直接将所有的东西都烧得一干二净,就连痕迹都没留下多少。
至于小郡主那里的倒是可查,是一个嬷嬷起夜的时候不小心失手打翻了灯盏,引起的火势不算大,所以才及时扑灭。
京兆府尹当然知道康王府同时有两个地方在一夜内冒出来火势,这般巧合实在太过,有人质疑也是正常。
可他忙活到现在,却真真连半点证据都没有。
正始帝翻检京兆府匆匆写就的文书,屈指敲了敲奏章,“府上的奴仆,真就连半点声音都没听到?”
京兆府尹苦笑着说道:“陛下,都问过了。昨夜一切如常,说是康王侧妃去寻了康王,所以就将外面的侍从都遣散了。侍卫全部都围在正院外,直到突然火起,才引起他们的注意。或许是秋日天干气躁,火势刚一出现,就已经无法用水扑灭,有两个侍从扑过去开门窗,反倒是将火势迎了出来。”
这就说明,从内部燃起的火势本就严峻。
薛青迟疑地说道:“陛下,秋日确实经常会有这样的事,可是……这常常发生在野外,才会有‘野火烧不尽’的说辞,可这是在康王府内部,再猛的火,怎么会迅猛到院外的侍卫在发觉的时候,就已经扑灭不了呢?”
正始帝颔首,看向京兆府尹,“薛青说得有理,再查。”
“喏!”
京兆府尹应下。
康王府骤然出了这样的大事,而他的子嗣虽然众多,但真正嫡出的,只有早年康王妃所出的两个嫡子,如今京城正派人去通知他们。但是在他们进京前,这丧事总归也得操办起来。
正始帝犹豫了一下,就将此事交给了秦王。
毕竟如今在京城内,唯独秦王的身份相当。
秦王听到后,并不觉得奇怪,领命后,视线若有若无地看着莫飞河。
就在莫家的事情后,康王就出事了。
这是巧合吗?
如果是莫家的话……
秦王蓦然感觉到刺痛的感觉,猛地抬头,正看到帝王在吩咐刘昊说些什么,很快抬头看着秦王,冲着他微微颔首。
秦王暴起抓着扶手的手掌慢慢缓和下来,也露出个淡淡的微笑。
是错觉?
退朝后,公冶启还未回到长乐宫,就被太后请了过去。
公冶启并不觉得意外。
太后宫中,此刻,不管是大皇子还是女官都不在殿内,唯独太后一人站在窗前,不知在看些什么。
公冶启踱步,太后听到脚步声,淡淡说道:“康王,是皇帝亲自动手?”
“太后知道了。”
公冶启说得平静。
太后猛地转头,看了他片刻,无奈地说道:“你太过冲动,虽然现在杀了康王确实解气,可是康王在,对皇帝的布局还有用。”
或许是康王被折腾过,他在政务上半点都不出头。
而且身为亲王,他也始终旗帜鲜明地站在皇帝的一边。不管顶上乱七八糟,只要谁继任,他都认。
因着他亲王的身份,虽然聊胜于无,但有些时候,还算有用。
尤其是在公冶启将宗亲搅和得天翻地覆的时候。
公冶启:“不是还有秦王吗?”
太后叹息,“秦王看着是好,可他的心眼,却比康王还要多十倍。秦王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如果不是他那双|腿……他未必认命。”
公冶启淡淡说道:“不认,也得认。”
太后沉默了一会,又叹了口气,“何必污了自己的手?”
公冶启低低笑了起来,摇头说道:“太后这话却是错了,如果寡人不自己动手,那才是一件憾事。”
母子两人并没有聊多久,曾经出现过的隔阂并不是不存在,只是彼此都忽略罢了。在帝王即将离开的时候,太后还是忍不住说道:“记得去找老太医看看。”
帝王淡漠地说道:“太后说笑了,老太医的平安脉,可一直都在看着。”
待皇帝的身影消失在身后,太后才缓缓坐下。
可是方才皇帝那一身凌厉外放的气势,如果不是出事,又怎么会如此张扬肆意呢?太后摩挲着手帕,确实担忧帝王的情况。
还未等她想太多,就看到女官抱着大皇子入宫来。
太后看着他露出淡淡的笑意,心里的担忧却不曾减少。
今日,那莫惊春入宫来了吗?
…
莫惊春没来得及。
因着康王出事,宗正寺回去后忙得脚不沾地,和礼部,秦王打交道,可不是一件好事。至少需要和秦王对接的事情,就得需要莫惊春亲自出面。
秦王倒是没有上次的咄咄逼人,在看到莫惊春登门时,只是沉默了片刻,便微笑着说道:“宗正卿不必担忧,既然康王……之前的事情,自然是一笔勾销。或者,宗正卿还放在心上的话,那本王给你赔个礼。先前康王着实太过担忧小郡主的婚事,本王被康王所劝,就变得急切了些。”
莫惊春忙起身,他又怎么能接受秦王的礼数。
但是这秦王……倒是将自己的事情推得一干二净。
上门的事情确实是康王拜托秦王的,可秦王怎么做,那就是秦王自己的态度。如之前那几乎有些强硬的姿态,那更像是秦王和康王之间达成了这个协议……
不过秦王不像是从前的人,要查起来可没那么简单。
莫惊春暂且将这件事记住,然后才开始和秦王商议起如何处理康王府的事宜。最是关键的部分,最终还是要等到两位嫡子回来前才能着手。
等到莫惊春离开的时候,他感觉心头有点凉意。
秦王似乎在试探他?
可为何要试探他?
难道是在怀疑这一次康王出事,和莫府有关?
莫惊春敛眉,毕竟这太过巧合。
他不紧不慢步出去,届时,还是得看京兆府尹怎么说。
如果是陛下亲自动手,那铁定不会留下任何痕迹。毕竟那一夜,这位皇帝本来就穿着一身血衣前来,那洒落在街道上的红血,后来可是一人都不曾提起。
等到莫惊春回了莫府,正听到垂花门内莫沅泽的尖叫。
只是这尖叫却是掺杂着快乐,莫惊春一听就知道是莫飞河在操|练莫沅泽。
莫广生正抱着一小姑娘从内往外走,那孩子小小的,正是安娘。安娘现在随手大了一点,可以软软被抱着在外头看风景,因着莫广生在对孩子的事情上笨手笨脚,徐素梅每日只许他抱一次。
为此,莫广生一次可以抱半个时辰。
安娘就躺在莫广生的怀里昏昏欲睡,将大半的时间睡过去。
莫惊春:“你什么时候将安娘抱出来的?”
清晨他出门的时候,分明看到莫广生就抱着个奶娃娃。
莫广生义正言辞地说道:“这是我第一次抱孩子。”
他特别强调。
“今日第一回。”
莫惊春:“……”他选择不去打扰莫广生。
但是莫广生却抱着安娘走了过来,跟在他的身旁,“今日朝堂的事情,你怎么看?”他们只在散朝后匆匆聊了几句,然后就各人去办各事了。
莫飞河和莫广生回来后也没闲着,而莫惊春那边要开始协助康王府的事情,倒是弄得分身乏术。
莫惊春:“按着京兆府尹的意思,这一回,估计是意外。”
他这话看着说了,其实什么也没说。
他说的是京兆府尹的看法,不是他的看法。
但莫广生没留意,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如果是意外,那为何会在两个地方都有燃火点?”
莫惊春:“这就是京兆府尹要查的原因。”
莫广生看了眼莫惊春,忽而说道:“昨夜听闻你匆匆出府,是去了哪里?”
而且还一夜不归。
莫惊春淡定地说道:“去寻了友人。”
“是谁?”
莫惊春:“袁鹤鸣。”
莫广生扬眉,“居然是袁鹤鸣……你和他深夜见了一面,然后,你俩还抵足而眠?”
莫惊春猛地踹了一脚莫广生,面带薄怒地说道:“安娘还在这呢!”
莫广生嘀咕着“抵足而眠”又不是什么坏词,“她还小。”
“耳濡目染的可不能是坏事。”
莫广生:“……就是个词儿!”他据理力争。
莫惊春用眼神逼退他,“我算是知道大嫂为什么会不让你靠近安娘了。”
莫广生:“这怎么就……”
莫惊春知道莫广生喜欢孩子的事,不过他和嫂子间的事情,他还是不插嘴了。他转而提起刚才还没说完的话题,“你觉得不是意外的话,可能是谁做的?”
方才莫惊春之所以会提起袁鹤鸣,是因为袁鹤鸣这人机灵,而且和莫广生没有任何的接触,如果莫广生歪打正着真的去问袁鹤鸣的话,以那小子的急智,也只会让事情变得更扑朔迷路,不会危及到莫惊春。
莫惊春自然不能告诉莫广生,他那一夜是去见皇帝了。
莫广生迟疑地说道:“不好说,其实都没有动机。谁会贸贸然去杀一个王爷?而且还是亲王。康王虽然从来都不参与朝政,可也正是因为这样,连个政敌都没有。”
不管是谁杀康王,都甚是奇怪。
莫惊春:“既然没有杀人动机,也没有怀疑的对象,京兆府要是连着几日都找不到证据的话,那大概是意外。”
莫广生摇着头,拍着已经睡着的安娘若有所思,“可是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如果这天底下还有谁做事可以这么滴水不露的话……那还有一人。”
莫惊春看向莫广生。
——正始帝。
“你怀疑陛下?”
莫广生诚实地说道:“我怀疑过。”
“过?”
莫广生无奈地说道:“因为如果是陛下的话,那问题来了,他为何要亲自动手?这些皇室里要找到一个屁|股下真的没屎坑的人,实在太难。如果想要康王死,陛下有千百种办法,为何要弄一个突然起火?是,这速度确实是快,但有些没必要。”
既然不论如何都能让人死,那直接按照大义将人弄死,岂不更简单?
派人去杀,不仅站不住脚,要是一个意外泄露,那才叫难堪。
莫惊春不紧不慢地说道:“你不是说,全天底下,只有这么一个人可以做得滴水不露吗?那若是陛下做了,咱在这里猜来猜去,也是没用。”
莫广生思忖了片刻,突然笑了起来。
“子卿说得不错,是我着相了。”
是帝王如何?
不是帝王,又如何?
反正康王已经死了。
莫惊春:“倒不如说,现在咱们的嫌疑,才是比较大。”
莫广生优哉游哉地说道:“那就看谁敢去父亲面前说了。”毕竟前些日子,莫飞河还痛痛快快承认了他打了康王的事情,现在还在禁足呢。
莫广生也想禁足了。
他每天回来,就看到父亲和几个孩子玩闹的模样,突然心生羡慕。
为何只有他需要每天辛辛苦苦地出城?
…
康王的事情最终没查出个所以然。
京兆府尽力了,但是不管是从着火点,还是在小郡主闺房,只要能检查到的地方,全部都是意外。
朝臣有的不信,帝王抵着额头,漫不经意地说道:“那就让薛青再查查。”
薛青的冷锋一扫,登时无人敢说话。
薛青冷淡地说道:“康王死了,京兆府花了十天的时间查出来的结果,人证物证俱在,当天晚上也没有任何外来的迹象,不如说,这场意外,实际上是康王自己疏于管教府上呢?”
薛青摆明了不想查。
康王死了也是活该,不管他是意外死的,还是出事死的,薛青都漠不关心。
康王的事情就此结案。
两个嫡子千里迢迢赶回来,还是没赶上头七,等到月半他们抵|达京城的时候,康王府上已经挂满白布,大部分的事宜已经准备完毕,等他们回来就能够立刻办丧礼。
而就在期间,扶风窦氏的事情,也有了进展。
派去扶风窦氏本家的人,最终还是赶在本家动手毁尸前,将两具尸体都护了下来。最终他们在重新开棺木后,确实找到了这两具尸体不是死于意外,而是死于人为谋杀的证据。
两个女人,都是被扼死的。
她们的颈部,都有不同程度的骨头裂痕,那是凶手行凶时留下来的痕迹。
尽管这不能锁定席和方的母亲是被窦何唯所杀,但加上席和方的证词,至少能够证明窦何唯有杀害窦原母亲的可能。
所以刚出了大理寺不久的窦何唯又被关了回去。
而现在整个京城上下的目光都落在扶风窦氏和康王府上,这个消息一传出去,登时就引起轩然大波。
扶风窦氏先前出事,在还未有确凿的证据,不管是民众还是一些中层官员,其实都是不太相信这可能。可随着办案的证据从窦家本家千里迢迢传了回来,这立刻就不再是空中楼阁,而是切实变作了一种可能。
一时间,京城坊间都是热议此事。
林家。
林御史气得手都在哆嗦,拍着桌面说道:“这些都是什么污言秽语?”
他刚才听到的是最近林长峰在坊间收集到的流言蜚语。
其中不乏诋毁世家的言论,林御史听了自然生气。原本此事还能有他的参与,但是因为大儿子林长峰的愚蠢,让此事彻底暴露,以至于现在林御史都还不能回到朝堂,如此他的脾气变得越来越火爆,到底不复从前的儒雅。
林长峰低头说道:“父亲,是否要出手干预?”
林御史冰冷地说道:“干预,你要怎么干预?眼下京中的暗桩几乎被连根拔起,而你现在就连究竟是谁泄露的消息都查不出来!”
林长峰苦着脸说道:“父亲,孩儿真的查过了,可是林氏上下,都是绝不会背叛林氏,孩儿当真找不到踪迹。”
林御史幽冷地摇头,“不,有一个人会背叛林氏。”
林长峰猛地看向林御史,就看到林御史低头看着林长峰,“最近,你的母亲,在做什么?”
跪在地上的林长峰突然背后发凉,牙齿颤颤,喉咙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一般。
“……小佛堂。”
“小佛堂啊。”林御史自言自语,“当初送三娘去广德寺的人,也是她。你说,你的母亲,会不会从三娘的口中,知道了些什么呢?”
林长峰低头说道:“父亲,您不是已经在母亲的身旁安插了人手吗?是不是母亲,叫人来问,不就会知道了?孩儿觉得,这应当不会是母亲。虽然母亲确实是生父亲的气,也并非是林家人,可母亲同样是世家女出身,还是恒氏的人。她再怎么样,都不可能会将林氏的暗桩泄露给皇帝呀!”
他说得极为诚恳,而且还说道:“孩儿反倒是怀疑莫惊春,这个人实在太过低调,如果不是这一年接连的几次事情,孩儿都几乎要忘记,朝中居然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林御史面无表情地敲打着桌案。
莫惊春,这个人确实是出乎他意料之外。
最近出的事情,看似和莫惊春没有任何的联系,可是窦家的席和方是在他府上赶考的,康王在死前,还曾经意图和莫家联姻,莫飞河还特地去康王府上将康王打了一顿。两个合起来都快一百五岁数的老头居然还涉及到打架,尤其动手的人还是莫飞河,这很是引起了大家的猜忌,私下其实都查了一番。
莫家这边口风很严,秦王更是不可能开口,反倒是当事的康王府,却没捂住嘴巴,将事情泄了个大概。
莫惊春当真不起眼。
可这么不起眼的人,却是每次出事,都有他的身影。
一想起此事,林御史方才想到,当初四五皇子谋反的时候,跟在陛下|身边的人,是不是就是莫惊春来着?
林长峰被林御史这么一提点,立刻想起来,“对,就是他。”
“陪着帝王出生入死,许尚德的事他插了一手,交泰殿有他,窦家有他,康王的事情,也有他……”
林长峰急急打断父亲的碎碎念,“还有齐,不,清河王。”
林御史猛地看向林长峰。
对,没错,就连之前清河王世子的事情,也有他。
而偏偏就是清河王的事情,最终引爆了恒氏族人的惨死。如果不是最近清河王拿出了极大的诚意,几乎要让林氏动摇,不然林氏是绝对不会有意动的。
只是可惜,就算意动,朝廷的意思也很是明了。
而且清河王的意图太明显,思来想去,林氏还是不能和其联姻。
林御史自言自语地说道:“太蠢了,太蠢了,这么个人物扎根在京城这么久,又是陛下的太傅,又是莫家的人,怎么会实实在在忽略了这么久呢?”
或许他们要找的根源,就在莫惊春身上!
此人身上,必定藏着巨大的秘密。
此时此刻,坐在张千钊和袁鹤鸣身旁的莫惊春冷不丁打了个寒颤,有一种诡谲的感觉让他微微蹙眉。
袁鹤鸣笑着说道:“难道是伤寒了?不如让我来把把脉?”
袁鹤鸣虽然不是医者,但确实会点医术。
平日里小打小闹的病痛,他都是自己给自己诊断的。
莫惊春淡定地说道:“不了,我觉得你还是需要给广林看看,他现在看起来两眼无神,印堂发黑,像是下一刻出去就要摔倒了。”
袁鹤鸣怪笑,“他就不必了,他现在是见猎心喜,抄书都来不及,开多少药都没用!”
这话倒也没错。
藏书这东西既然进了翰林院,不给他们誊抄一遍,怎可能活着出来?
所以翰林院的老翰林都鼓足干劲,拼命地誊抄。
就连往日需要学习的庶吉士都被拖去抄书去了。
不过这活,他们干得乐意。
席和方没事的时候,就抄得入神。
张千钊哀哀地说道:“没用,有些在乎的可不是内容,是那些出众飘逸的字体。这一回至少发现了十来种失传的书籍不说,还有两种从未见过的字体,却是美丽得不可方物。”
袁鹤鸣平静地说道:“我就不信你们没拓下来。”
听到这个,张千钊倒是变了脸色,嘿嘿笑了笑,“这你说得不错,东西拓得好好的!”
虽然拓下来的东西,肯定是比不上原本,可是有,总比没有强。
莫惊春看向袁鹤鸣,“如今在新的地方,可还适应?”
他已经不在翰林院了,眼下他升任右佥都御史,正在适应中。
袁鹤鸣痛苦地说道:“我还是喜欢翰林院。”
翰林院的日子,比起在外官场,简直就是养老度日的快活地。
正是袁鹤鸣这样的人最是想待着的地方。
事实上,袁鹤鸣去了都察院后,莫惊春已经猜到了他确实是在皇帝帐下做事。不然他这一次,即便按着正常轮换,去的,都不可能是都察院。
莫惊春平静地说:“都察院不好吗?至少俸禄涨了。”
袁鹤鸣无奈地说道:“确实,确实。”
他敷衍地应了几句,再吃了几口酒,才突然说道:“听说之前康王,打算和莫府联姻?”
莫惊春平静地说道:“是从哪里听说的?”
袁鹤鸣讪笑,“大家都这么说。”
莫惊春不缓不慢地说道:“确实有这么回事。”
张千钊大为不解,“那为何当初老侯爷要揍康王?”
就算看不上康王府,也不至于动手呀!
莫惊春想起那个小郡主。
康王去世后,两个嫡子从封地赶到京城处理后事,而引起一切事端的小郡主因着脸上受伤,自请要去广德寺。而康王那两位长子自然不肯这么做。
虽然康王的庶出孩子不少,但总不至于连一个庶出女儿的份额都要克扣。
他们也要名声。
如今康王去世,他们按理应该被封为郡王。
郡王可不比郡主。
郡主可以在刚出生的时候就被称呼上几句,可是郡王却是得实实在在父亲去世后,才能够落到实处。如果在这时候传出来刻薄了幼妹,岂不是对他们的名声造成极大的打击?
不过小郡主执意如此,就在当下,太后突然召了他们两人入宫,好好宽慰了他们一番,然后又明示郡王的位置不必担忧,两人这才安心。
之后倒是对小郡主的选择不再阻挠。
或许等他们回去,那小郡主真的会去广德寺也不提。
莫惊春叹了口气,这小郡主确实是惨,可是他也没到要去同情他的地步。
正始帝能饶过她一命,已经出乎莫惊春意料。
……或许说明陛下也还没发疯到那地步?
莫惊春心里犹是惴惴不安。
最近陛下给他的感觉,可绝对算不上寻常。然莫惊春的事务繁忙,除了几次碰面外,几乎都再遇不到,而陛下似乎也很是忙碌,没再跟之前一样黏着莫惊春,这让他心里觉得古怪……陛下,不会真的背着他做些什么吧?
“……子卿?”
莫惊春被猛地叫回神,眨了眨眼说道:“方才在想些事情。”
张千钊指着已经昏迷过去的袁鹤鸣叹息了一声,“这小子又晕过去了。”这是吃醉了。
不过方才袁鹤鸣拉着他们絮絮叨叨,已经说了之前家里的事情。那个长相极像他青梅的女人已经被他送走妥善安置,而家里的人已经被他“劝”得不敢再说了。
端看袁鹤鸣这精灵古怪的模样,便是知道他的“劝”,怕不是寻常的“劝”。
张千钊打算送袁鹤鸣回去,莫惊春在确定两人都上了马车后,才不紧不慢地爬上了卫壹和墨痕驾的马车,“今儿怎么又是一起来?”
墨痕嘿嘿笑道:“因为卫壹打赌输了。”
平日里,莫惊春都很少去管院里的事情,态度向下也一直很温和,导致墨痕和卫壹在他面前很是随意。
莫惊春无所谓地说道:“若是赌钱,我就将你们赶出去。”
卫壹笑道:“岂敢岂敢,都知道郎君讨厌,谁还敢如此?”
墨痕驾着马车,卫壹跪坐在车门口,几人正在说说笑笑的时候,马车的速度突然停了下来。卫壹扶住车门,扬眉说道:“不会是马出问题了吧?”
不能啊,莫家的马可是好马,不是寻常的驽马。
墨痕的声音低了下来,“遇事了。”
卫壹探出头去,脸色骤然变得阴沉,眼底只有突然拦在前面的数十人。
“京兆府的颜面,还真是一次次被人踩在脚下呀。”莫惊春不必掀开车帘,都能在墨痕和卫壹的动作看出来究竟是什么事,他不知是感慨还是无奈,“又或者,这是哪个不开眼的?”
竟敢动莫家的马车?
他自车厢下抽出佩剑,清隽漂亮的面庞逐渐变得淡漠,直到出了车门站在车辕上,已是面无表情。
莫惊春也好奇,在京城这乱摊子中,究竟谁还能浑水摸鱼,趁乱对他动手?
他本该寂寂无闻才是。
…
长乐宫。
正始帝咔嚓一声剪开烛芯上的结块,明堂就显得就明亮了些。
刘昊觉得今日陛下心情还算不错,小心地说道:“陛下,奴婢看太后的意思,是打算尽快给康王府那两位封王。”
“那就封罢。”
正始帝混不在意。
他知道太后对逝去的康王妃有着一种莫名的愧疚。
刘昊欠身,自然会吩咐人去催促。
冰凉的剪刀被按在桌案上,帝王伸手去碰灼烧的火苗,冷不丁地说道:“现在几时了?”
刘昊:“刚过戌时。”
“……是吗?”
正始帝霍然将整个烛台扫落在地,冰冷阴鸷地说道:“那为何还未有夫子的消息?”滚落的蜡油一下子浇撒在地毯上,凝结成一块块丑陋的印记。
帝王之怒,顷刻便让整个殿内都冰冷得可怕,残暴嗜杀的暴戾浮于眉宇。
正始帝的怒火展露无余。
刘昊悚然,猛地意识到,莫惊春的消息一日二报。
一回,在午时。
一回,在戌时。
从未有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