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这般民众自然聚集劲儿来,定然是得人心。
为民做事是好事,可要是……
她望向外面,就在车架左右,却是一些精悍的士兵跟从,有他们在,她安心了一些。只是此刻,她心中不知为何升起了一种恐慌感,就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般。
那种惴惴不安的感觉让她不敢小觑,让人告知了身后跟着的那辆马车上的两位官员。
可是直到抵|达入葬的地方,也是平平静静。
大皇子执意要下马车跟着进去,最终是礼部侍郎带着大皇子亲自前往。
并十位士兵,再多,便是惊扰了。
右少卿守在外面,看着焦氏的墓地。
这依山伴水,看着山水极好,不过倒是不显奢靡,甚是低调。守在外面的族人看得出肃穆悲伤,除此外倒是显不出其他情绪。
身边几位宫内出身的老人脸色都不好看,若不是大皇子执意要进去,他们眼下是不可能会让大皇子离开他们视线的。
只是这毕竟是焦氏祖墓,他们也不好强行闯入。
焦氏的名头,即便他们出自宫里,也不能肆意。
右少卿在外面等得有些不耐烦,但是他面上却是没有任何表现。
倒不是他没有半点同情,只是他在记挂着大皇子的安危,自然分不出心神去想别的,他的目光从前面看到后面,从焦氏族人看到外面等着的精兵,除了礼部侍郎外,大皇子的身边还跟着十几个侍卫。
有人突然从里面出来,然后那些站在外面的焦氏族人脸色有些惶恐,然后再有人跑进去。
右少卿的脸色微变,突然大步走到前头去,突兀地说道:“发生了何事?”
被他抓住的焦氏族人看起来很是年轻,转过头惶恐地说道:“不知道,听说里面出了变故。”
变故?!
右少卿的脸色大变,正想要冲进去的时候,却看到焦遥抱着大皇子大步往外走,他的身上溅着不少血迹,淅淅沥沥的血花还在溅落。
被他护在怀里的大皇子有些茫然,但是看起来并没有受伤。
身边围着十来个士兵,再有好些个举着武器的素服焦氏族人,一个个脸上哀痛未去,愤怒正起,都是护在周围。
焦遥亲自护着大皇子到外头,登时那些原本就驻守的精兵猛地扑了上来。
右少卿的脸色大变,厉声说道:“焦遥,你这是在作甚?”
大皇子在焦遥的怀中低声说道:“是他护了我。”
除了跟着焦遥的那些精兵,不多时,便有十来个人被压着送了出来,他们看起来三大五粗,身上也都披着白衫,至于他们的手脚都被捆了起来,就连嘴巴都被堵住。
方才就是这些人突然暴起,差点伤了大皇子。
是焦遥给挡了一下,又用自己护着大皇子,方才顺利出来。
“挡了一下?”右少卿看着礼部侍郎,脸色有点古怪,他从刚才焦遥的讲述中却是听出了些许不妥。
礼部侍郎看起来也有点狼狈,他擦着汗说道:“这些人都是藏在焦氏里进来的,目的就是奔着大皇子而来。但是他们对焦遥却是投鼠忌器,不敢伤及他们。所以焦遥就用自己做肉盾,护着大皇子出来。”
在焦氏墓地闹出来这样的事情,不管是焦氏还是朝廷来人,都是勃然大怒。
经过细查后,他们才发觉,原来这些人从一开始就盯上了大皇子,但是因着来往的兵马实在太多,他们在路上没办法动手。
墓地肃穆,如果大皇子要去焦氏祖墓祭拜的话,身边跟着进去的人铁定没有那么多。这里下手确实比外头简单,可是他们却忘记了——
大皇子,也是焦氏出身。
即便他冠有皇室的名头,可是在焦遥的心中,自然也是自己的子弟。
他护着大皇子,却是真心实意。
而这群贼寇也不知是为何,不敢贸然对焦氏人下手,所以投鼠忌器之下,反倒被他们强行杀了出来。
而他们动手,本就是贪图一个出其不意。
等焦氏族人反应过来,他们还想再动,早就被祖坟内的族人给强行压制,全都给扭送出来。
焦氏连夜盘查,和朝廷来人一起,最终查出来的结果确实是让人心惊动魄。
尤其是礼部侍郎和右少卿,他们两人的眼皮狂跳。
负责保护的将领也是心悸。
在得知一路上,其实有几次险些被埋伏的时候,纵然是右少卿都忍不住在心里破口大骂。
这些贼人可真是不死心!
得亏陛下派来的人手充足,不然路上都不知道会出些什么事情。
大皇子虽然没事,但还是受到了惊吓。
焦氏出了这样的事情,内部倒是有些混乱,尤其是这些人究竟是怎么混进来的,而祖墓那边还要再行收拾,但这都是后话了。
在尘埃落定后,为首的将领已经将消息快马加鞭送往京城。
然消息还未入京,莫惊春就已经知道了。
【任务十完成】
正在洗澡沐浴的莫惊春愣了一下,人往底下又沉了沉,让热水淹没了他的肩膀,“出事了?”
天气太冷,他这些天几乎得是洗完澡后,才能在床榻入睡。他不爱用炭盆,屋内虽有地暖,但是天寒地冻再进来,入过热水,还是更有不同。
【已经无事】
莫惊春咕噜咕噜地吹了几下,“大皇子这一次出事,跟谁有关?”这事要说起来,还是透着不少古怪。
想要大皇子活着的人不少,想要他死的人更多。
但是这其中,世家们大抵是还没到如此痛恨的地步,唯独是想要夺位的……方才会痛恨正始帝的继位者。
如此说来,清河王却也是有点可能。
只是如今他被莫广生死死拖在战场,理应是腾不出手来做事。
……等下,也说不准。
莫惊春突然想到,对于清河王来说,陛下可是杀了他唯一的儿子,而正始帝膝下也只有一个大皇子……
一命换一命,很公平。
【您猜得不错】
莫惊春古怪地挑眉,“既然是这样,那应该是后来增派的人手吓退了他们。”
不然在路上袭击最合适,而不是……
莫惊春掐指一算,现在大皇子都快回来的日子,才突然动手,怕是已经没了法子。
大皇子平安,莫惊春的任务也完成,他心情自然是好。
再加上这几日,墨痕回来了。
他的伤势已经大好,就是还不能干重活。
正如莫惊春之前猜想的那样,墨痕并没有打算在今年完婚,而是将时间推后,打算等明年开春后再说。
被人问起来,墨痕便憨厚地说着是他自己还未恢复。
不过私底下,墨痕倒是跟卫壹说了实话,“我爷娘让赶紧完婚,说是可以冲喜,可是我好端端一个人,都已经醒过来了,作甚还要她去背负这样的名头?就算真的有用,这冲喜难道是好事?”
卫壹笑着说道:“郎君也是这么说的。”
墨痕脸上的笑意便更浓,就像是自己的想法也被肯定了一般。
屋内,莫惊春换过衣物后,将手里的衣裳挂在屏风上,迈步朝着外间走去,只是还未等他走到门口,就听到外面的争吵声。
莫惊春将门打开,就见墨痕和卫壹站在前头。
两人不知在说什么,看起来面红耳赤。
莫惊春:“你们在作甚?”
墨痕急得跳脚,“郎君,你却是说说他,小的都说了我大好了,可他还是不肯我做事。”
卫壹看了一眼墨痕苍白的脸,嗤笑了声,“就你这病弱的样子?”
他冲着莫惊春行礼,转身施然然带人进去搬水。
墨痕:?
莫惊春笑着说道:“他说得不错,医者已经吩咐你要再躺些时候,你不听,也就罢了,怎还要在这时候逞强?”
墨痕看着张力也进去,这才讪讪地让开到一边,无奈地说道:“可是小的都快躺得像是个废物,要是再躺下去,小的怕是要变成懒虫。”
莫惊春不紧不慢地说道:“你若是没事,不如去外头跟着查账得了。”
眼下到了年关,府上正在查账。
莫惊春本是随口一说,但转念一想,这反倒是个好去处,便真的将墨痕丢出去查账历练。
他也不能总是跟在他身边做这些危险的事情,若是往后成家立业,要是他愿意,接管家中几家商铺,也不是不行。
至于卫壹……
莫惊春看向他,刚收拾完的卫壹像是觉察出主家的想法,笑着说道:“郎君就不必担忧小的去处,只要主家在,小的肯定是跟在您身边的。至于旁的事情,若是郎君愿意,多多赏赐小的钱财便是。”
他笑嘻嘻起来。
“小的最是爱钱。”
他说得落落大方。
宦官不爱钱,还能爱什么呢?
墨痕在旁边听得没好气地说道:“哪里轮得到你,第一个不愿意离开的人,铁定是我!”
墨痕和卫壹总是爱吵嘴,两人嘻嘻哈哈说话,莫惊春也不管他们,思量着今年的压岁钱倒是可以给多点,面上却是冷静地说道:“都出去。”
说是出去,也是各回各的地方。
莫惊春要歇息了,但他也没那么快,还取着巾子在擦拭头发,心里头还想着事情。
大皇子的事情,焦氏可否参与其中?
若是与焦氏无关,那这一件事……
莫惊春敲了敲桌案,看着还未擦干的头发出神。
那这一件事,可就微妙了。
大皇子遇袭的事情经过八百里加急,最终在几日后出现在正始帝的案前。
是时,正好是大朝。
外头的卫兵直接闯进来,还带着殿外的寒意跪倒在台阶下。
刘昊下了台阶,将他扶了起来,再接过那人手里的文书,急急上前转交给正始帝。
帝王打开看了几眼,神色莫测。
半晌,正始帝才不紧不慢地说道:“大皇子在焦氏祖墓地遇袭,袭击的人自行供述,是听从清河王的命令,方才前往刺杀大皇子。”
帝王说话的声音并不快,只是随着他的每一字每一句,就像是冻彻心扉,冷得让人发颤。
许伯衡的脸色微变,起身说道:“陛下,大皇子可是无碍?”
“无碍,只是受惊。”正始帝似笑非笑地说道,“焦遥将他护得很好。”
他显然是看到了将领在上头特特标注的话。
……行凶的人对焦氏投鼠忌器。
这可奇妙。
许伯衡听出陛下话里的讥讽,面上却是不说话,平静地说道:“既然大皇子无恙,陛下,不如加派人手,立刻将大皇子接回来?”
正始帝摇了摇头,淡定地说道:“若是八百士兵都护不住大皇子,那岂非废物?”
许伯衡心下叹息,正始帝的话确实没错,但也稍显冷漠。
王振明起身说道:“陛下,那些嫌犯已经供述出是清河王所为?”
正始帝随手将奏折丢了下去,懒洋洋地说道:“王阁老不如自己看看呢?”近些时日,帝王对王振明的不满愈发流露于表,朝臣多少心里有数。
王振明脸上流露出少许难堪,不过底下內侍忙弯腰取过这奏折,这才交给王振明。
那內侍是刘昊特特安排的。
毕竟这一二年,陛下的行事越来越恣意,有时候虽是有缘由,却还是着实让人难堪。刘昊一心想着正始帝,却也不希望帝王和文官闹得僵硬,多少也在中间回旋一番。
王振明看完其中的内容后,露出诧异的神色,“这文书所说,却是行凶的人对焦氏不敢冒进……陛下,这其中略有古怪啊。”
王振明看完后,已经双手将这文书递给许伯衡。
许伯衡接过来看了几眼,也露出少许微讶。
这份文书传阅了一会,才回到了內侍的手中,而前头的官员大抵都看了,莫惊春也看了一眼,对其中的些许问题也有些想法。
兵部尚书说道:“陛下,这些刺客不敢对焦氏下手,会不会这事,本就是焦氏贼喊捉贼呢?”
这话不是没可能。
“此话差矣,焦氏是什么人物?他们就算真的要对大皇子动手,怎可能在他们上一任宗子下葬的时候动手?这不仅不合礼法,甚至会惊扰先人亡魂,就算焦遥再混不吝,也绝无可能做出来这样的事情。”说话的这人却是吏部尚书黄正合。
刑部侍郎冷声说道:“黄尚书这话却是偏颇了,这礼法的事情,看着在面上,却未必真的入了骨髓。或许是什么道貌岸然的人物也说不得?”
莫惊春想了想,也出列说道:“臣以为,此事应当与焦氏没有关系。焦氏若是要动手,有更多合适的时间与手段,为何偏偏要在这祖墓动手?当时跟着大皇子进去的士兵只有十来位,就算他们再是厉害,可是有心算无心,焦氏真的想动手,那大皇子是绝不可能活着出来。”
整个地方都是焦氏的人。
先前说话的刑部侍郎再次出列,“宗正卿怕是不知道,这世上多的是明着一套,背里一套的人。焦氏之所以不敢妄动,只是不想将此事揽祸在自己身上罢了。”
莫惊春:“既然除了礼部侍郎和十个士兵是外来人,只要将他们全部都杀了,就算大皇子真的死了,要怎么说道都是焦氏的事情,他们又为何要做一半留一半,最终给自己留下这样的祸害?”
刑部侍郎被莫惊春挤兑得有些恼羞成怒,厉声说道:“宗正卿,之前你待林氏,可不是这样的做派!”
莫惊春捏着朝板站在前头,奇怪地看着刑部侍郎,淡淡说道:“此言差矣,臣做事凭的是证据。当初臣既然有证据能够指责林氏,那为何不做?如今既无证据指责焦氏,臣又为何不能说?”
莫惊春并无立场,只看做得对与不对。
薛青欠身说道:“臣以为,不如让焦遥跟着大皇子一起回京城,再加上那些被捉住的贼人一起,到京中发落罢。”
薛青的话,也是另外一种办法。
莫惊春见没有自己的事情,便默默退回了原来的位置。
只是他站着站着,倒还是有种古怪的感觉。
莫惊春下意识抬头,就看到正始帝正幽幽地看着他。
莫惊春挑眉,帝王也跟着扬眉。
莫惊春心虚地低头不看他。
正始帝怕是从莫惊春提议要加派人手到今日,就一直记着这事。而今日的消息,显然印证了莫惊春的话没错。
如果只有从前的三百人数,那些人便会在路上动手。
其实底下的朝臣都以为只有被捉住的这十来个人,自然吵得风生水起。可是唯独莫惊春和公冶启知道,或许人数压根不止这么少。
如果三百人可以动手的话,那便说明潜伏在路上的数量,少说得有一半。
至少得有一百多人。
这样的人数,就未必是焦氏能培育出来的了。
……而且焦氏杀了大皇子,可是一点好处都没有。
莫惊春苦笑了一声,朝堂上的大臣未必不知道这点,只是当做不知,然后继续惺惺作态罢了。
争执多是带着利益,不止要看他们说的话,还要再看他们背后的派系。
莫惊春在大朝上基本都不怎么说话,只是偶尔听上一听,便能觉察出无数利益熏心的作派。
待下了朝,袁鹤鸣快步地走到莫惊春的身旁。
他自打需要上朝后,整个人都奄巴了下来,半点都没有从前的鲜活气息,搞得像是怨气十足,却又不敢表露出来,显得万分委屈。
莫惊春看了下他眼底的黑圈,笑着说道:“最近很忙?”
袁鹤鸣忍下一个哈欠,那岂止是很忙?
他都要忙疯了。
做着两份工,却是只有一个人,他都快要分身乏术了。
袁鹤鸣:“你最近小心些。”
莫惊春:“不会有人还蠢得朝我下手。”
清河王之所以起兵的消息经过了这么久,已经传出来几个传闻说法,但是不少人清楚,或许是最初那个最是荒唐的说辞才是真的。
陛下真的杀了清河王世子。
这没有证据。
可世间有多少事是一定要个证据的?
心里有数,便已是万幸。
袁鹤鸣苦恼地说道:“不是这种。你搞了林氏,这些天薛青发疯地咬着林氏不放,已经查出来不少腌臜事,眼下世家人人自危,对你挑破这事的你可不会有任何好脸色。”
莫惊春笑着摇了摇头,“我会记得的。”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莫惊春确实感觉到少许不善的眼光。这在从前大朝上,却是没有多少的。
袁鹤鸣许是事情真的太多,在叮嘱完莫惊春后,又急匆匆往外走。
莫惊春慢吞吞,看着袁鹤鸣离开的背影有些出神。
袁鹤鸣是为陛下做事,如果他都这么忙碌的话……那最近陛下,又在忙些什么?
莫惊春若有所思,人已经到了宫外。
宗正寺的事情一切如旧,倒是没有太多旁的杂务,不过左少卿倒是来找了一回莫惊春,为的是右少卿的事情。
莫惊春不紧不慢地说道:“大皇子没有出事,也没有闹出来大事,你怕什么?”
左少卿忧虑地说道:“可是他们毕竟是没能阻止事情的发生。”
莫惊春笑着说道:“你这要求着实太高了些。陛下派人跟着,便是为了以防万一,那眼下还是平平安安,不便是目的达到了?不奖赏也便罢了,怎可能会惩罚?”
他拍了拍左少卿的肩膀,笑着说道:“陛下不是那种人。”安抚完容易担忧的左少卿后,莫惊春重新回到屋内,却也是在思考这件事。
陛下打算怎么做呢?
长乐宫内,正始帝面无表情地看着柳存剑。
“没抓到?”
柳存剑欠身说道:“人已经死了。”
正始帝:“那还不是没抓到?”
死了的人,要怎么让他开口说话?
柳存剑猛地跪下。
正始帝的心情确实是一般,但也没到生气的地步。他倚靠在身后的椅背上,冷冷地说道:“其他地方呢?”
柳存剑:“依着陛下的意思,如今已经散布了清河掠夺各地的消息,若不是眼下天寒地冻,赵氏怕是第一批出逃的世家。”
正始帝的脸色稍显沉寂,片刻后,他阴冷地说道:“不够。”
这速度,犹是不够。
大皇子……正始帝想到这个孩子,好半晌,到底是忍下杀意。
他对大皇子另有安排,虽然他死在路上,确实方便他大做文章,但没有他,也不是不行。
正始帝不耐烦地敲了敲桌案。
夫子希望他活着。
那精怪,怕也是需要他活着。
帝王的神色阴沉,不知想到了什么,杀意更浓,但是还未到极致,却被外头刘昊的一句话所打破,“陛下,宗正卿求见。”
柳存剑真真是一眼看到了冰山是如何融化,正始帝的眉眼瞬间如同春风化雪,变得温和,“求什么求?不是说了夫子来的时候,便让他直接进来的吗?”
闻言,刘昊苦笑着看了眼莫惊春。
莫惊春却是眼观鼻,口观心,不说话了。
若非莫惊春循规蹈矩,便也无需这日日通传。
莫惊春进了屋,柳存剑已经被正始帝叫了起来,旋即他朝着莫惊春行了礼。
柳存剑,袁鹤鸣。
莫惊春微眯起眼,像是想到了什么,但很快又被正始帝的话叫得回神。
“今日夫子特地入宫,别又是为了什么事情来找寡人的吧?”正始帝调侃。
上次莫惊春是为了大皇子的事情过来,这终究是没瞒得住。
莫惊春也没想着可以瞒住正始帝。
陛下太过敏锐,这可是难上更难的事。
莫惊春这一次来,只是纯粹想来。
正始帝的偏执霸道已经逐渐被莫惊春所知,尤其是这些时日各种事情,莫惊春多少觉察到帝王的贪婪,许是因为莫惊春从来都是内敛的人,对于外露的表象实在太少,让陛下并未感觉到多少实在感?
莫惊春认真思索,若他主动一些,或许有所改善?
如此,他便来了。
莫惊春这思路复杂,可正始帝多少能感觉得到夫子的用意,这神色便略显古怪。
要说对,却也不对。
但……
帝王捂住嘴,糟糕。
他想笑。
他很开心,即便莫惊春是在懵懂地尝试,可看着他一步步走来,帝王如何不高兴?
那笑意即便是捂住嘴巴,却也从眉眼流泻出来。
柳存剑只觉得自己的存在异常碍眼,特别想主动滚出去。好在正始帝总算意识到他还在,大发慈悲地让他滚蛋,柳存剑麻溜地就蹿了出去。
是夜,长乐宫的灯火直到半夜三更才熄灭了去,逐渐静谧下来。
窗外飞着鹅毛大雪,万事万物都被寂静的寒意侵吞,唯独悍风凶猛,卷着呼啸寒气拍打屋檐墙角,即便是有地暖的宫殿,那寒意似乎也要无孔不入,生生钻进墙壁四处,落得厚厚一层素白,将所有的痕迹都掩盖在纯然的素雪中去。
摇曳的灯笼在狂风中乱舞,点星猩红坠了下来。
异常细微的轻响,跌落的灯笼在被烛火吞没前,先被狂风吹得狠狠贯在墙上。
咔哒——
寝宫内,莫惊春像是被惊动了一般,朦胧醒来。
床帐内甚是安逸,两具肉|体紧贴在一处,温暖得让人甚至提不起劲去查看。他半是倦怠半是困顿地盯着公冶启看了几眼,便又埋下来,呼吸逐渐平稳下来。
良久。
公冶启悄然无声地睁开眼。
莫惊春正安静睡在他身侧,体温纠缠间,淡淡的余香缭绕在鼻尖,深深一吸,便是贪恋的气息。
微凉的手指被夫子紧扣住,只余得少少温度。
如此温情如此夜,仿佛无情的杀戮,不过存在于梦里。
他侧过头去,一双黑沉的眸子只盯着莫惊春。
若是莫惊春清醒得再久一些,他便会意识到,他并不是被殿外的风雪惊扰。
而是被无边的杀意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