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此人,有时候仿佛没有任何负面的情绪,就像是被任何伤口贯|穿,都会独自舔伤,再混不在意地将伤口藏起来。
却是不曾想到,这些伤痕,却是有人会在意的。
莫惊春低下头,躺在正始帝身上。
良久,他侧过头去咬住公冶启的脖颈,留下一个深深的印痕,“……我记得了。”
…
五月底,莫飞河再次出征。
奔赴边关。
与此同时,莫广生在中原地区大杀四方,将所有试图起兵叛乱的宗室全部都拿于马下。
一些准备南逃的世家开始观望。
正此时,不知从哪里杀出来一批流民,与之前的残兵结合在一处,声势浩大,一下子抵住了莫广生的兵马。
如此诡异的军报很快就呈现在案首。
兵部尚书首先呵责:“绝无可能!之前已经统计过此次掺和其中的数个叛王,可是不管是谁,都不可能突然杀出来几千个身手不凡的流民。”
这究竟是流民,还是士兵啊!
许伯衡起身,露出沉静的面容,“陛下,老臣以为,许是有些不愿出面的人,不希望此事就此了结,方才暗地出手。”
这其中,必定还有人在搅浑这浑水!
“阁老说得不错,若是流民,不可能那么快集合起来,更不可能抵挡住莫广生势如破竹的步伐。”薛成硬邦邦地说道,“而且如同军报上所说,这些流民手中居然还有铁器……真真是笑话,这是谁家养的私兵罢了!”
“陛下,此事宜早不宜迟,不可再继续拖延下去。如今已经有不少世家为了躲避战乱南迁,也有百姓为此受苦……此前陛下削弱诸王的权势,还是过于冒进,不然这数月不会接二连三,都有人在疯狂作怪!”
“卑职倒是觉得,陛下这步棋,却是走对了。若是不能挖开流脓,而是坐视邪恶长大,那岂不是袖手旁观,与同谋何异?!”
“将军慎言!此事本该徐徐图之,猛地迈开如此大的步伐,诸王一时承受不住,也是正常。”
“这可真是天大的笑话,尔等究竟是朝廷的官员,还是诸王权贵的走狗?这世道究竟是要为了百姓说话,还是为了这些黄白之物屈服?诸王享受的权力如此庞大,举朝在供养他们,封地的税收更是成了他们的囊中之物,结果这是钱财也不够,还要再插手兵权和封地管辖权吗?
“这天下,究竟是陛下的天下,还是诸王的天下!”
“荒谬!”
整个朝廷吵得那叫一个混乱。
文臣武将,各有不同的看法。
从宗室的恶劣吵到世家,再是因着此次争吵中彼此的言语激烈,又是另外一番争吵,那不可开交的辩驳让整个殿上唾沫横飞,更有几个老大人说着说着,都快撸着袖子上。
有个人被气得晕倒了,被守在偏殿的太医拖去扎针,扎完针醒来,还又异常坚强地出现在朝上,势必要争出个胜负。
莫惊春细细观察,发觉大部分官员并非不赞成陛下削弱诸王的势力,而是深感陛下手段之粗暴狠厉,若是能够循序渐进,或许不会有眼下的反扑。
然这其中也确实有浑水摸鱼之人,不动神色地挑拨着几方争论。
莫惊春凝神观察着那个人,应当是……恒生?
是恒氏的人。
恒氏在经历了灭门惨剧,找到窦氏古籍后,又逐渐销声匿迹,不怎么出现在众人眼前。但是莫惊春知道,林氏的不少证据,还都是恒氏落井下石给的。只是恒氏做得很巧妙,表面上也看不出来,若不是有人细查,此事未必会引起注意。
世家一般是不会对同为世家的人下手,可惜的是林氏左右逢源太过,既想要跟恒氏保持着从前的关系,又贪图清河王之前给出来的利益,险些跟清河王结亲。
恒氏跟清河王,可是有大仇!
恒生厉声说道:“如此激进手段,便是得了一时安宁,这天下便能太平吗?谁不知道此事是为了百姓好,为了朝廷好,然此刻百姓沉|沦战火,世家不得不搬迁,难道便是好事?”
莫惊春听着如恒生这几人的话,却是露出了有些奇特的笑意。
看来世家里,已经有人逐渐回过味来了。
正始帝是聪明人,可世家权贵里,也不都是傻子。
这数月的时间,再加上最近林家的出事,如果他们还看不出来皇帝之前是有意放纵的话,那才是太过奇怪。
然他们都不敢表露出太过鲜明的针对,只能暗戳戳地表达自己的想法。
莫惊春慢吞吞地出列,平静地说道:“臣以为,世家若是出逃封地,难道不该斥责他们抛弃的罪名,缘何还要朝廷补偿世家?”
“若非战乱,世家何必出逃?”恒生看向莫惊春,语气虽是平和,却听起来有着少许狠厉。
莫惊春:“这话却是错了。不知诸位可知道徐县?”
徐县原本不叫徐县,只是徐氏在这里扎根久了,便逐渐将这个县名,变作了徐县。
徐县内只有十分之一的人是徐氏出身,可是却有十分之八的田地是属于徐氏。这些封地名义上都是徐氏的田地,整个徐县人,都几乎是在给徐家务农。而且徐氏也有不少人在当地的官府内任职,即便县官还是朝廷派下去的命官,可是强龙难压地头蛇,他们多数要么跟徐氏合作,要么就被彻底架空,苦苦熬个三年,再立刻离开。
这样一个地方,将徐氏称之为土皇帝也差不多。
“虚怀出事后,徐氏第一个带人离开徐县,同时带走了徐县大部分的粮食跟兵器,致使叛军冲入徐县烧杀掳掠,却毫无可以抵御的手段,如此说来,这也是世家应有之举?”
恒生脸色微变,另一个焦氏官员轻声说道:“徐氏此举,确实有些不妥,但是为了自保,带走属于自己的器物,也算不上过分吧?”
莫惊春微微一笑,朝着那位颔首,“当真是自己应有之物吗?徐县在徐氏迁入时,徐县内百姓享有的土地,每丁每户,都有固定的份额,即便是女子,都有五成。而徐氏迁入后,不到八十年的时间,整个县城的土地,将近八层属于徐氏。敢问……难道是当地的百姓愚蠢,将自己立身养家的土地,全部都卖给了徐氏?”
户部侍郎许冠明说道:“徐家心善,是为百姓挂靠,可以免除税收。他们明面上虽然享有当地八成的土地,可是里面大部都还是属于百姓的。”
莫惊春挑眉,不疾不徐地说道:“既是如此,那徐氏的罪过岂不是更大了?许侍郎怕是没听清楚我先前的话,徐氏离开徐县的时候,带走了徐县绝大部分的粮食。”
他将此话重复了一遍,直盯着许冠明不敢再看他。
“当地百姓只要土地在徐氏名下的,每年年底家中都不会有余粮,这些粮食,据说是统一留在徐氏仓库,只要百姓凭着条子,都可以去领的。
“然而徐氏离开次日,百姓赶往徐氏仓库,里面却是空无一粒米。
“以至于叛军杀城中,百姓就已经饥饿不堪,根本无力为继!”
恒生咬牙说道:“那他们可以先去米铺……”他的话还未说完,便立刻停了下来,脸色更加难看。
如莫惊春的话,其实已经暗示分明。
别说是米铺,整个徐县大头的商铺,必定全部都是在徐氏名下。
焦世聪阴阳怪气地说道:“知道的,明白宗正卿是在关注百姓民生,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从一开始就在盯着世家情况,不然,宗正卿怎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他们却是不敢辩驳莫惊春话里的逻辑。
莫惊春此人在朝中甚少说话,可他一旦敢于发声,就必定是真话。
莫惊春面无表情地说道:“这世上可真是没有道理,说真话的人,反倒还要被您质疑为何要说真话?您猜我是怎么看到的?我当然是两只眼睛看到的。”
站在莫惊春身旁的几位官员忍不住笑了起来。
焦世聪微眯起眼,盯着莫惊春的视线异常阴冷。
莫惊春却是没理会这种人的态度,不疾不徐地说道:“既然诸位还要再行探讨此事,质问朝廷如何对不住世家的话,那臣还有一言,烦请陛下,彻查天下百姓土地挂靠情况!”
他捏着朝板欠身,声音越发清冽。
“既然许侍郎认为,这是世家对于百姓的帮助,可这已经违背了朝廷的律法。当初我朝之所以允许世家无需纳税,是因为当朝太|祖对于世家的尊重,而百姓在于朝廷的治下,该纳税的,自然就得纳税。从无什么可以挂靠在世家名下,继而躲避纳税的做法!
“世家此举,虽是帮助了百姓,却是悖逆了律法。若是按律,是不是还得一一责罚?”
“宗正卿此话便是荒谬!从古至今都是这样的做法,怎么落在您的嘴巴里,这便成了悖逆呢!”
莫惊春冷冷地笑了起来,“因为徐氏在徐县的作为,便是悖逆!”
他掷地有声地说道。
莫惊春此前还未有过如此寸土不让的态度,如此强硬之姿态,一时间激起了不少世家出身的官员厌恶。
然莫惊春也不知道是吃了什么炸|药,不管是谁,他都毫不相让,那尖利的口吻将人堵得几乎要跳起来,再加上他此人甚少有过如此激烈的态度,如今条理清晰地将证据与逻辑一一摆在面前,真真将人气得人仰马翻,却是说不出话来。
这大抵是老实温和的人一旦露出刚硬的一面,便容易震惊到旁人,是一个道理。
此次朝会,一直持续到了午时,正始帝方才意犹未尽地暂停了。
朝会还未结束,陛下让御膳房的人为百官准备午膳,等吃完后再议。
莫惊春吃饭的时候,他的身边左近,都没几个人坐着。
倒是许伯衡毫不在意,就在莫惊春的身旁坐了下来,笑着说道:“今日一见,方才知道子卿这舌绽春雷的能耐,也是不小。”
莫惊春无奈笑了起来,“许首辅可莫要折煞我了,我这心里,可还是有些害怕呢。”
其他在旁边听到的官员:“???”
害怕?
他们在莫惊春身上,还真是从头到尾都看不出什么害怕的神情。
许伯衡:“我只是有些好奇,子卿能如此详尽地说出徐县的情况,怕是已经早早在观察各地的问题?”
莫惊春顿了顿,其实应当是食不言寝不语。然这么多朝臣坐在一处,这好几桌,其实都能听到小声说话的声音。
莫惊春的声音低了下来,轻声说道:“其实在数年前,陛下不是曾经彻查过朝廷宗室的遗留问题?当时不管是土地和人口的缺口,都一一查过。只是诸王的封地是一回事,而生活在封地上的世家人口,其实同样也罗列其中,只是甚少会有人去特地再在里面检查罢了。
“宗正寺的日子比较清闲,闲来无事的时候,我便与当初的左右少卿一起将诸王封地上的世家整理出来,再针对当地的人口一一对应田地的情况。这些都只有粗略的情况,肯定不会那么详尽。”
许伯衡的眼前微亮,笑着说道:“这是个笨办法,但也是个好办法。”宗正寺那里统计出来的数量,再跟朝廷知道的数量结合在一处,便能看出是否存在问题。
确实是闲得没事,确实也是另辟蹊径。
莫惊春笑了笑:“不是每一处都如同徐县这么严重,却也不是每一处都不存在问题。世家是人,百姓是人,世家读书学子,骨子里留着都是墨水,可这也不是轻贱百姓的缘由。
“或许从一开始,这挂靠是在帮忙,可是时日渐久,直到今日,谁又能够肯定,这究竟是世家的田地,还是百姓的田地?
“我就问这么多世家出身的同僚,可会记得,家中祖产,究竟有多少这样的田地,而户部这些年收上来的税收,又是不是在逐步降低?如今还能持平,不过是这些年风调雨顺,亩产量一直在增加,这才造就的虚荣假象罢了。”
他难得说这么多话,说到最后却是有些口干舌燥。
莫惊春低头吃了一碗汤,没留神却有不少听了,便陷入沉思的人。
过了饭后,再开朝的时候,莫惊春便成了锯嘴葫芦,不再说话。即便再有人故意指桑骂槐,阴阳怪气的时候,莫惊春却淡定地仿佛什么都听不到,两耳不闻窗外事。
等到下朝的时候,莫惊春这态度,又气倒了不少人。
莫惊春走在官道上,只是人还未随着官员潮水出了宫门,就被急匆匆赶来的人给拦住了。
莫惊春挑眉看着拦在他身前的刘昊,笑着说道:“中侍官怎这般行色匆匆?”
刘昊无奈地说道:“您这走路速度也着实太快了些,奴婢都险些拦不下您。还请宗正卿快快随奴婢来,陛下正在贤英殿等着您呢。”
贤英殿?
莫惊春露出个奇怪的神色,跟着刘昊走了。
贤英殿内,除了正始帝外,还有许伯衡,薛成等老臣,再加上几个武将,还有户部尚书和莫惊春,倒是将这殿内坐得满当。
莫惊春是后来的人,没有冒然插|口说话,听了一段后,他明白过来,陛下此刻要谈的,便是朝上的两桩大事。
大朝上毕竟议论纷纷,最终都不定商量出个结局来。
而这贤英殿内的朝会,便不如之前那么挑衅味重,说起话来,也甚是从容。
莫惊春以听为主,基本没有说话,只是在被问及挂靠田地的事情时略略说了几句,便一言不发。
不过贤英殿内的交流,倒是比大朝会上的交流更为深入浅出,等到最后告一段落时,关于今日的事情便大致有了个雏形,余下的便等内阁再拿出个主意,等正始帝过目便是。
不过正如莫惊春所想,尽管他所提及的问题已经非常严重,仍然无法立刻将此事提上议程,毕竟此举若是一动,不亚于之前诸王被削权的事情,再是逼反了几个世家,便显得过分刻薄了。
正始帝漫不经心地说道:“又有何惧?若是皇室造反,他们还没必要再扯什么大旗,只要直接说我是皇室中人,血脉应得便是。可是世家造反……”他露出一个阴森恐怖的微笑,笑眯眯地说道:“长期作秀的后果,便是让自己温良的面|具深入骨髓,若是造反,一朝崩塌,究竟是谁先失去民心,还未可知。”
许伯衡:“若是想要借机生事,并非毫无缘由。至少陛下这些年的手段确实有些偏激,再加上虚怀王的事情……”
正始帝笑眯眯地说道:“关于这点,就无需许阁老担忧,木淮郡主回去后,虚怀王出事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虚怀,当地百姓可是弹冠相庆,巴不得人早点死呢。”
许伯衡无奈摇了摇头,到底没再说什么。
等朝臣纷纷起身,莫惊春也跟着起身的时候,正始帝才长手长脚倚靠在椅背上,懒洋洋地说道:“其他人先走,夫子且留下。”
莫惊春:“……”
他眼巴巴地看着其他人离开,转头看着正瘫在椅子上的帝王,“陛下,人都还未离开,您好歹不要如此……”
狂放。
正始帝猛地从座位上弹起来,步步走到莫惊春的跟前。这异样的举动,让莫惊春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是怎么了?
“夫子,今日|你在朝堂的模样,寡人好生喜欢。”手指摩挲着莫惊春的眼角,将其擦出少少的嫣红。
莫惊春不知疼痛,但在手指伸过来的时候下意识避开,但是没完全成功。
莫惊春抿嘴,有些不自在地说道:“臣只是据实说话罢了。”其实今日莫惊春都没想到他居然会出声,毕竟往常他都是那个旁观的人。
只不过世家出身的矜贵,往往让他们看不到百姓的艰苦。
他们既掌握权势,那再苦,都绝不如百姓那般凄苦。
正始帝的手指还在摩挲着眼角细嫩的皮肤,慢悠悠地说道:“夫子此话差矣,难道那些人不知道族内究竟藏有怎样的内情吗?
“不过是视而不见,不看,就仿佛不存在。”
掩耳盗铃的蠢货!
莫惊春:“……您说话归说话,为何要靠过来?”
正始帝杨眉:“不靠过来,怎么让夫子感受更深?”其实这惩罚的时间就剩下最后一点点,陛下这暧|昧的态度,也只做故意。
莫惊春面无表情往后退了一步。
帝王冰冷视线注视着他,没有限制莫惊春的动作,却是固执地凝视着他。
就像是要挖开莫惊春的心肝,查看内里的暧|昧与血红。
自从莫惊春之前试探性的话语,陛下便一直都是这般强硬的态度,他不再如之前那样平和,强硬的态度中又透着少少许奇怪的感觉。
莫惊春忍不住说道:“陛下,您再看下去,难道是能从臣脸上看出花儿来吗?”
“未必能够看出花儿来,”正始帝慢吞吞地说道,“夫子想来不喜欢这些称呼,不过,寡人倒是看得出来,夫子的心绪不宁。”
莫惊春微顿,略显心虚地说道:“此话何意?”
正始帝微微笑了起来,眉梢的肆意张狂如此清晰,从容地步了过来,牵住了莫惊春的胳膊往外走,腰间垂落下来的雪白毛球在腰间一晃一晃,看起来异常可爱。
数日前,莫惊春发现那小小的毛球变得扁扁的,许是经受了陛下太多的蹂|躏。
只是不知道陛下是让人做了什么,这两日看到,又变得圆滚如初。
这么不适合陛下气质的东西,正始帝却一直带在身旁。
莫惊春跟着陛下的步伐,步入宫道。
两人的袖子都异常宽大,将彼此紧扣在一起的手指遮掩得分明。
一步,两步。
身旁有几位宫娥穿行过,瞧着陛下跟宗正卿并肩走来,连忙欠身行礼。
莫惊春下意识看了一眼,发觉她们看起来异常鲜活娇俏,应当是最近刚刚入宫的新宫女,脸上才会有这样活泼的神色。若是在宫内呆久了,便会知道宫内是一处多么恐怖的地方,这里容不下任何的天真和趣味。
“夫子喜欢?”
莫惊春只不过是分神看了眼,正始帝便敏锐觉察到了。
莫惊春摇了摇头,淡淡说道:“臣的年纪,都快可以做他们的父亲了。”他踩着稍缓一步的步伐,跟着陛下慢慢走。他跟陛下的年龄差距,其实也不在少,心念至此,莫惊春不由得神色微动。
正始帝:“若是夫子喜欢,倒也无妨。”
莫惊春:“……”
陛下这时候来装大度,却是怎么都相信不得的。
“陛下,臣与您说过,莫家只得一妻,不会再另娶。”莫惊春淡淡说道。
旁人如何,与莫府无关。
这是莫家的规矩。
正始帝扬眉,勾着莫惊春的手指晃了晃。这动作异常微小,莫惊春没有低头看,就无知无觉他的胳膊跟着陛下的动作微微晃动。
刘昊等人不紧不慢地跟在身后,不敢走得太近,也不敢离得太远。
他们听不到两位说话,却看得到陛下态度亲昵地捏了捏莫惊春的鼻尖,不知道是在说什么,旋即换得莫惊春沉默地别开脑袋。
正始帝几乎是贴着莫惊春的耳根在问,“既如此,夫子可愿意娶寡人为妻?”
那一刻,莫惊春的心狂乱地跳动起来。
如此剧烈,让他手指都在发烫。
耳根,脖颈,任何一处露出来的皮肤都透着淡淡的粉。
鼓噪跳动的心音太吵闹,吵得一瞬间只存在那狂乱剧烈的节拍。
咚!
咚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