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好端端的,怎么弄出这么逼真恐怖的东西?
正始帝迎着太后担忧的眼神,淡定地说道:“母后不觉得可爱吗?”
太后:“……”
她要是觉得可爱,这母子情怕是要完了。
她忍不住摇了摇头,打量着正始帝的模样,颇为无奈地说道:“你醒来才几日,至于这般劳累吗?”
正始帝:“虎视眈眈的人不在少数,太过肆意,反而不美。等处理完了,想休息多久,都不是问题。”
太后是听过老太医的话,清楚公冶启只要能醒来,就没什么大碍。可是看着前几日还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人,如今却是活蹦乱跳地胡来,多少心中担忧。
不过太后也清楚正始帝有自己的主意,劝说了几句后,到底没再继续。
等到太后离开,正始帝才闭了闭眼,缓缓在软塌坐了下来。
刘昊急切地说道:“陛下,可要叫老太医来?”
正始帝摇了摇头,淡声说道:“让他来了何用,他也只会说好生休息罢了。”
刘昊无奈,小心劝道:“可太后娘娘和老太医的说法也是没错。”
正始帝:“眼下盯着寡人一举一动的视线太多,一旦虚软下来,便会有人打着趁虚而入的念头。不管是莫惊春还是母后那处,都给寡人盯紧了,还有,大皇子那边,也注意着些。”
“喏。”
刘昊欠身。
而后,正始帝就吩咐刘昊去取来外伤用的药膏,然后挥了挥手,让殿内伺候的人都退了出去。刘昊在退出去的时候,还忍不住在心中嘀咕,自言自语地说道:“难道陛下想要自己上药……可是拆线是在明日,有些地方,陛下自己也碰不到……”
他带着这样淡淡的疑惑,退了出去。
而正始帝在殿内只剩下自己一人后,这才将立在精致的小宅院里的小人偶给捞了出来,这小小的东西软趴趴地倚靠在他的掌心坐下。
帝王忙忙碌碌地将软塌上的桌子挪了挪位置,使得窗外淡薄的阳光刚好打在桌面上,而后将早就拿来温暖桌面的暖手炉挪开,将小人偶放在那暖烘烘的位置。
一回生二回熟。
他剥过一次小人偶的衣服,要剥开第二次,也不是难事。
倒是之前要传回去,才费了正始帝好一番功夫。
等到将小小的人偶给剥光出来,他这才取过放在边上崭新干净的毛笔,然后打开药膏,用笔尖搅和了一下药膏,然后将趴在桌上的小小人偶刷了一遍。
帝王做事异常仔细,因着小人偶莫惊春实在是太小,为了避免浪费,他索性从光.滑的脚板心开始刷起来,然后是光.滑的背|脊,漂亮的蝴蝶骨,然后是后脖颈……似乎是很喜欢那蝴蝶骨的位置,笔尖在那里徘徊了片刻,涂得药膏那叫一个油光满面。
再给背面上完药,正始帝又将人偶翻过来,这一回是给前面上药。
自然是小心翼翼,万分柔情。
笔尖沾了沾药膏,一点点刷了下去。
正始帝是哪里都没落下,他记得,之前御医说过,这些药物倒是没有刺激性,很是温和。等到正始帝大功告成,给人偶上完药后,他又开始忙忙碌碌给小人偶重新穿戴衣物。
正始帝从前是不会伺.候人的。
帝王向来都是被人伺.候的那个,哪里会轮到他伺.候别人呢?
可自从他招惹了莫惊春后,久而久之,正始帝到底学会了怎么给人换衣裳。在莫惊春昏迷不醒的时候,在他没有丝毫体力的时候……至少,他还不会弄醒莫惊春。
所以,眼下他要给小人偶穿衣服,也是不难。
难的是,这些东西都太小,手指都不敢太过用力,生怕将那些布料撕碎。
正始帝在心里盘算着,能不能让绣娘做几身这么小的衣物,起码一天换一件,还能满足他想看到夫子穿戴不同衣服的念想。
帝王的嘴角含着淡笑,将小小的里衣给人偶莫惊春穿戴上,无视了那小小的翘.起,自言自语地说道:“不可,不可,如今寡人和夫子都是伤患,老太医说了,需要戒色忍耐。”他的指腹摩.挲着那处,带着恶劣的笑。
莫惊春觉得自己能忍下三日,当真是忍成了圣人。
翌日,他入宫的姿势气势冲冲,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入宫寻仇去了。
刘昊急急地长乐宫前将莫惊春给拦住,哭笑不得地说道:“莫太傅,您且等等,太后正在殿内。”
刘昊清楚莫惊春和太后见面总有尴尬,这才及时拦下了他。
莫惊春住了步,看了眼殿内,深呼吸了一口,平静地说道:“陛下这几日如何?”明面上是能见着面,只是私下,莫惊春碍于自己的原因,本来是不打算这么急切和陛下碰面,只可惜他这百忍成钢,实在是快忍不下去了 !
刘昊不知道莫惊春心底的咬牙切齿,“陛下的伤势有所好转,老太医下午便要来给陛下拆线。不过这几日陛下倒是有了别的爱好。”
他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莫惊春。
刘昊是看过那小人偶的模样,清楚陛下将那小人偶打造成莫惊春的样子,是因着心中实在欢喜,才会如此。可是莫惊春本人未必会高兴,尤其是这两三日,陛下把玩着那小小的人偶,几乎是舍不得他离开,如此痴迷的姿态,或许在莫太傅看来,是有所冷落呢?
为此,刘昊非常小心地斟酌着字句,“陛下这些时日因着昏迷的事情,累得莫太傅如此煎熬,心中更感欢喜,所以命人打造了一整套东府的模具,然后又造了一个……和太傅有七八成相似的人偶,时时带在身上。”
刘昊眼睁睁地看着莫惊春的脸色逐渐难看。
糟!
这还是没拦住啊。
莫惊春咬牙露出个“微笑”,轻声细语地说道:“是吗?陛下还专门给这小人偶打造了东府?”
他看得出来刘昊或许误会了什么,可是他不想说话。
莫惊春只想打人。
他背着手在殿外来回踱步。
刘昊都可以这样直接说出来的话,那其实整个长乐宫都知道了。
这说明正始帝行为之大胆,之恶劣!
莫惊春在殿外等候的时间并不长,不多时,太后就被帝王亲自送了出来。
那会,莫惊春并不在殿外。
而是在偏殿。
和太后正脸撞上,多少是有些尴尬。
上一回太后说的那话,在莫惊春的心里徘徊了数次,到底是被他给抛到脑后,不打算细思。
刘昊冒出头来,笑着说道:“太傅,陛下有请。”
莫惊春从座椅起身,掀开下摆跟着刘昊走。
只是刚入内殿,莫惊春便有语塞。
他幽幽看着那异常明显的精致木制品,怨不得连刘昊这么谨慎的人,都能将这事挂在嘴边。
正始帝做得如此淡定从容,又如何能赖得了刘昊呢?
莫惊春有些头疼。
正始帝坐在软塌上,手中正握着一卷书,慢悠悠地说道:“夫子可算是来了,寡人可是等候多时了。”
莫惊春僵住的步伐总算是继续迈开,缓缓走到那摆放在架子上的精致小巧的宅院。说是小巧,可实际上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而且东府本来就大,再是等比例缩小,摆在面前,也是异常繁复的摆设品。
也不知道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就让人准备的。
莫惊春定定地看着正穿着月牙常服,坐在庭院中看书的自己。
异常巧妙的是,那小小的书籍,当真可以塞入那小小的人偶手中。
莫惊春伸出手。
与此同时,正始帝从软塌跳了起来。
莫惊春将这小人偶摆正来看,那小巧的书籍掉了下来,被正始帝顺手捞住,委屈地说道:“夫子怎么这么粗鲁?”
莫惊春:“臣拿捏的是自己。”
他的语气冷淡,听不出情绪的好坏。
他仔细打量着这小人偶,却是觉得刘昊的话都是往小了说。
这何止是七八分像?
这活脱脱就是另一个小型的莫惊春。
诚如精怪所说,这本来就是莫惊春的一部分。
不然何以通感?
一想到通感这该死的东西,莫惊春的脸色就有些难看。
他斜睨了眼正始帝,微笑地说道:“陛下这几日,折腾得可还算愉快?”
正始帝装傻充愣,疑惑地说道:“夫子说的是什么?难道说的是这小人偶吗?”他露出异常和煦的笑容,抬手握住莫惊春的肩膀。
“那是自然,寡人可是被这小东西给救活了的。”
莫惊春原还有别的要说,但是正始帝这话一出,倒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微蹙眉头,神色古怪地说道:“这小东西还能怎么挽救陛下的性命?”莫惊春之前就问过精怪,可有办法能够救回公冶启,却得到了精怪否定的回答。
据精怪所说,这就相当于一个只有一条命的游戏,只能一命通关。不管是公冶启还是莫惊春,在这其中如果有人失去性命,便是无法挽回的致命灾害。
机会,从来都不会有多次。
莫惊春那时就觉得,精怪所说的这个“一次机会”很是微妙。
按照它当初的说法,精怪是汇聚了怨念和祈求才有了这一次穿梭和选择,这便是那所谓的“机会只有一次”吗?可是精怪所说的口吻,却更像是……
莫惊春压下那诡异的猜测。
当时也正是因为莫惊春无心去想,所以没有下文。
但精怪除了惩罚外,确实无法太过插手干预现实中的事情,这倒是确切的答案。它所谓的任务发布,其实也是一种引导和指示。
既然按照精怪的说法,它无法救回公冶启,那陛下这说法,又是怎么回事?
只见正始帝信手将莫惊春掌心躺着的小人偶接了过来,“寡人当时尚未清醒,估摸是在半睡半醒间挣扎,觉得喉咙有古怪的异物,边咳嗽着边醒来的。当时嘴里含着的东西,便是它。”
帝王一边说着,一边将那小小的莫惊春抵到嘴边。
莫惊春神色大变,一把拉住了公冶启的胳膊,露出惊慌之色,“陛下,不可!”
瞧陛下这熟稔的架势,莫惊春总算弄清楚,那一夜那几乎逼疯了他的诡异触感究竟是怎么回事。那诡谲到几乎连眼球都被舔.舐到的疯狂,让莫惊春在那一刻钟里都是煎熬,等停下后……眼下看来,是被吐出来后,他虚软地躺着,只想干呕,又觉得遍处都是炙|热滚烫,透着难以形容的感觉。
正始帝朝着莫惊春笑了笑,那眼底深沉得很,看不出半点笑意。
他将小人偶虚虚握在掌心,“夫子不如和寡人说清楚,这东西究竟是怎么回事?”
如此神异,只可能和莫惊春,和精怪有关。
莫惊春沉默了片刻,叹气着将之前的事情说了一遍,到底是省略下了任务十四的内容。任务十四剑指的是公冶启本身,若是被陛下知道,莫惊春想要解决完成,反倒是困难。
正始帝若有所思,“怪不得那时候,一贯不爱管事的夫子,居然会主动查得那么深入。”
莫惊春无奈说道:“臣也没那么懒罢。”
正始帝:“夫子可不是懒,而是不愿意罢了。最近,夫子不是做得很好吗?”莫惊春见陛下又要谈论这个话题,无奈摇了摇头。
他正想说话,却看着正始帝露出一个诡秘的笑容,“难道夫子以为,寡人在朝上说的话,只是顽笑?”
莫惊春抿紧唇,眉头紧蹙。
他没有说话。
当时他之所以会焦急,正是因为看出来了陛下的认真。
正始帝不是在开顽笑。
陛下也甚少开顽笑。
莫惊春:“臣不愿意。”
正始帝的眼底流露出少许柔和的神色,淡笑着说道:“寡人知道夫子不愿意,这不是没有动作嘛?”
莫惊春飞了陛下一眼,“您倒是觉得可乐。”别说是没有行动,便是心动,最好也是不许。
那闹出来的乱子,可就大了。
莫惊春一想到那惊世骇俗的场面,就觉得头疼。
别的不说,到时候剑指莫府的言论,只会比现在更严重。
莫惊春不希望自己父兄为了家国如此艰辛时,他却让他们蒙羞。
正始帝微蹙眉头,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将小人偶又放回去东府木制品里,而后慢慢摸上了莫惊春眉间的皱痕,“夫子,还要继续躲下去吗?”
莫惊春微怔。
正始帝的声音温柔,动作也是温柔,说出来的话语,更是难得的温柔,“夫子这些天,不正是不想和寡人碰面吗?这数日来的冷静,还不足够吗?”
莫惊春默然。
陛下是猜出了他的躲避,这才借用通感的能耐来逼得莫惊春主动入宫?陛下是如何猜得出来这小人偶与他的联系?是因为那一日他在陛下醒来时的过激反应吗?
莫惊春几乎是在感觉到惩罚显露的那一瞬,就疾步出了殿前。
是因为他到长乐宫的速度太快,所以才被正始帝所发觉?
这不无可能。
莫惊春闭了闭眼,眼前一片黑暗,就仿佛也看不到正始帝的模样。
“臣只是觉得,他们的话,有时候也没错。”
“他们,又是谁?”
“陛下何必明知故问?”
昨日,今日,明日,那些在弹劾莫惊春的人。
莫惊春缓缓睁开眼,眼底满是沉重的叹息,“臣一直以为,臣多少是个克制从容的人,然在陛下出事后,却是……”他顿了顿,将那些词忍耐下去,“臣也不过是个伪君子罢了。”
正始帝的笑容却是愈来愈大,他从身后拥住莫惊春,就像是将莫惊春整个包裹在了怀里,含笑说道:“什么伪君子?我家夫子,本来就是君子。”
莫惊春被他晃得就像是小孩般,鼓了鼓脸,没好气地说道:“臣和陛下,可不是一家。”
“哪里不是一家?”正始帝笑眯眯地说道,“夫子与寡人的液|体交换,都不知有几回,就连那唾液,也不知吃了……”
莫惊春猛地转身,一把捂住正始帝那不知羞耻的嘴!
他的耳根通红,又羞又恼。
陛下若是不长这嘴就好了!
他在心里气恼,但是转念一想没有嘴巴的陛下的模样,又把自己给逗乐了。
正始帝看着莫惊春那模样,如何能猜不出来他心里在想着什么,意有所指地说道:“夫子,您的小家伙,可还在寡人手中呢。”
莫惊春和正始帝齐齐望向那身居“东府”的小人偶,陷入了沉默。
他在心里天人交战。
莫惊春自然想要将这小东西给带回去。
落在陛下的手中,可不知道要被顽弄成什么可怜的样子。
就光是这些天的戏弄,都让人遭不住。
可是刚才莫惊春抱住那小人偶的时候,他自己却是半点感觉都没有。他绝望地意识到,这玩意儿到底还是得在正始帝的手中才能发挥功效,不然就永远都没有结束的那一天。
……等下,如果除了正始帝之外,其他人触碰到的时候都毫无感觉的话,那莫惊春将这小东西带回去藏起来,岂不也是个办法?
只要找个木匣子将这小东西藏起来,然后锁在永不见天日的地方,让谁都碰不到,这样一来,除了多出来这么个意外的存在,那岂不是也……
【系统建议宿主及时完成惩罚,该半身源自于宿主,乃是宿主的一部分。若是遭受损伤,也会危及宿主】
莫惊春听了精怪突然冒出来的话,脸色又黑了。
莫惊春原本想要说的话,就这么被正始帝有意无意给带开了。
正始帝可不愿意莫惊春去细思这样的问题。
他巴不得莫惊春越发不受束缚才好。
克制谨慎并非是错,可落在莫惊春身上,却是待自己刻薄得过分。
正始帝的眼底幽暗而诡谲,眉眼微弯时,那露出来的笑意却是让人万分惊悚而恐怖,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缓缓绽放,而他便是最耐心、也最是忠贞的守护者。任何破坏之人,都会受到帝王毫不留情的打压。
莫惊春收回盯着小人偶的视线,他生怕自己再盯着看几眼,就会忍不住将这小东西抢回去。
有这么个存在流落在外,总让莫惊春有种光溜溜的恐慌感。
尤其是陛下这人有时候过分疯狂,压根不知他究竟会做出怎样恐怖的事情,如此一来,就没有办法对接下来的事情做出应对。
……正常人,谁会将要将那东西吞下去啊!
莫惊春简直百思不得其解。
他有时候半是惊悚半是好笑地意识到,正始帝怕是公冶皇室中疯狂的结合体,即便陛下是切实生着病,但……
莫惊春艰难地发觉,如果有朝一日,他有那肉|体再生的能耐的话,陛下怕是会忍不住将他都分食了吧?
若是正始帝猜得到莫惊春在想什么的话,他必定要为自己辩解一二。
他再是疯狂,可舍不得让莫惊春疼得死去活来。
这一次入宫,到底是以着莫惊春隐晦劝诫陛下,不可对小人偶太过肆意的劝告下落下幕布。
至于让正始帝完全不乱来,莫惊春绝望地发现,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除非正始帝断情绝爱!
尚不知道莫惊春希望他断情绝爱的正始帝在目送着莫惊春离开的时候,背在身后的手指忍不住掐住了手腕。
紧绷了一瞬后,帝王的手指缓缓下滑,捏住了那颗蓬松雪白的毛球。
这兔尾巴毛球在过往的岁月下,逐渐成为了正始帝解压的器具。
他偶尔会怀念那兔尾巴的感觉。
尤其是揉.搓着兔尾时,那可怜又可爱的莫惊春。
非常可口。
正始帝的眸色幽深,对门外站定的刘昊说道:“去和薛青说,如果那些人还是不肯招认的话,将雷老大的皮挂在他们的牢房前。再有三日,还是没有结果的话,那全部都按照雷老大的下场处置。”
刘昊欠身,“喏。”
他倒退出去的时候,神色不变,却是紧蹙眉头。
或许是因为他们的出身缘故,且因着这次人数不少,证据也尚不够充分,所以都咬牙在撑着。
可陛下没有那么多耐心再耗在这件事上。
而且,刘昊下意识地看了眼殿内。
这一回,陛下醒来后,刘昊总觉得帝王心里是喜悦的。
那种欢愉难以形容,像是掩藏在了皮肉骨髓下,只是时不时露出少许痕迹,却是轻得难以再寻。
御花园的暖阁中,刚去过长乐宫的太后,正坐在这里欣赏着暖阁后,那一大片鲜艳张扬的怒放红梅。大红的颜色在这素白的天地间,显得如同流动的红血那样艳红,难以移开视线。
太后难得起了兴,正让人煮着酒。
桃花酒煮开的时候,那淡淡的香味传来,让暖阁的人都显得醺浓飘然。
秀林小心翼翼地将酒满上,然后把酒盏推到太后的手边。
太后翘起手指,端着吃了一口。
那香浓的味道滑入喉咙,她注视着怒放的红梅,深深叹了口气。
秀林听得出来太后情绪的低落,小心翼翼地说道:“太后娘娘,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陛下已然清醒,前朝的事情也逐渐稳定下来,秀林看不出来到底哪里值当太后如此着恼?
太后秀美的脸上露出淡淡的愁色,“秀林,你觉得皇帝这一次受伤,可是严重?”
秀林颔首,“那是自然,这看起来只是短短十来日,却是险些闹出了大祸。”即便太后再喜欢大皇子,也决然不希望大皇子在此时继位。
太后:“其实还有一事,许多人都不知。”
她又吃了一口酒。
“陛下,其实是为了救莫惊春,才会受那重伤。”
甚至险些濒死。
秀林微愣,露出震惊之色。
这消息确实无人知道。
莫惊春并没有打算瞒着,可是不管是从刘昊到德百,再从他告知的许伯衡,以及当时的柳家兄弟,都是希望瞒下此事。而正始帝醒来后,更是从来都不曾流露出半点异色。
不过太后到底是知道的。
从一开始就知道的。
她轻声说道:“今儿,哀家去长乐宫探望陛下,便问了他,可曾后悔过。你猜猜,皇帝与我说了什么?”
秀林偏头想了想,想着陛下最近还有闲心做木偶的心力,“大抵是不后悔罢?”
太后笑了笑。
“皇帝何止是不后悔。”
她吃下最后半口酒,那暖手的酒,却暖不了心。
耳边,仿佛还是正始帝笑吟吟,不带半分阴霾的清朗嗓音,“后悔?不,不,母后,寡人不会后悔。寡人活下来了,不是吗?”
他勾起唇,眼底闪烁着阴翳的疯狂。
“这是寡人这辈子,做得最值的买卖。”
太后自言自语地说道:“可怜的,到底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