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灯火,却是通宵都不曾熄灭。
那本该是最寂静,最平和的一处地方,彻夜响着古怪而挣扎的动静,偶尔呻.吟,或是难堪的嘶吼,像极了脆弱的猎物在发出最后的悲鸣。
可是无声无息的姬府内,仿佛没有人能听到那微弱,几乎要断绝的求救。
等到有凉风刮过,将聚拢而来的雾气吹散,露出冰凉清朗的天空时,才听到院里的主人慢悠悠地叫水。
本来去汤泉更好,还能给莫惊春放松下,可是如今坐在边上的正始帝却觉得,要是真的将莫惊春抱过去的话,如今这软绵绵的夫子,怕是要在汤泉内彻底化掉吧?
即便是叫了热水,但对莫惊春来说,还是煎.熬。
每一个触碰,都会引起他的反应。
他的眼睛红肿得要命,像是接连不断的哭泣已经染红了的眼角,嘴角有点破皮,手指上密布着恐怖的咬.痕……正始帝巡视了一遍,忍不住勾起嘴角。
他没有一点好心肠。
正始帝心里没有愧疚。
只有满足的余.韵缭绕在心头。
他舔了舔嘴角,吃痛地摇了摇头。
将莫惊春收拾好后,正始帝抱着他上了床,趴在他的身上闻了闻,没有再闻到属于自己的气息,这让帝王有些蠢蠢欲动,还想再烙印下什么痕迹来,可是看着夫子被褥下赤.裸身体的红痕 ,那青的红的痕迹,就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暴虐的……帝王蹙了蹙眉,还是压下了心头的念想,将被褥的一角塞住,然后打量着莫惊春在睡梦中的模样。
或许是在睡着前,刚经历过一番折磨,莫惊春的鼻头红红的,眼角也是红红的,嘴角更是红得不像话,仿佛刚刚涂抹上大红的胭脂,艳丽非常。
他睡得很沉,不管正始帝在身旁再做什么,都引不起夫子的任何反应。
正始帝知道,他累坏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眼睛,昨天晚上,夫子刚狠狠地往这里揍了一拳,想必现在已经变得淤青。如今摸着,还有点疼。
他们结结实实打了一架,就像是搏斗的野兽,莫惊春没那么容易屈服,尤其是正始帝还是用那样强迫屈辱的方式将他带离莫府,在帝王将小人偶从嘴里吐出来,然后放入早就已经准备好的水盆时,莫惊春就已经从被褥下挥出毫不犹豫的一拳。
即便因为那诡奇,疯狂的感觉还残留在莫惊春身上,让他的动作显得僵硬而摇晃,但他还是结实地击中了正始帝的腰腹。
用拳头,用脚,用嘴巴,两人滚在地上,打得毫不留情。
最终,正始帝将莫惊春压在地上,狠狠地咬住他,就像是雄兽钉住雌兽那般死死地将莫惊春钉住,咬得他的后脖颈鲜血淋漓。
被压抑过头的恶兽,有时候,在分不清楚食欲和爱火时,也会做得有些过分,难以收手。正始帝手段尽出,邪恶的,疯狂的,毫不留情的举动,再加上小人偶这个把柄,当真是淫.邪到了极致,让莫惊春禁不住那样的手腕,几次险些晕厥过去,却又被那疯狂的触感再拖回来。
就像是套在脖子上的缰绳,猛地一拽,就不得不回头。
正始帝起身,捏了捏眼角,刺痛的感觉让他咧咧嘴,像是吃痛,却又是扭曲一个古怪狂热的微笑。
他再看了眼昏睡的莫惊春,迈步往外。
在正始帝打开门的时候,紧闭的屋门,也随之将那些原本牢牢锁在屋内的古怪气息散了出去。混杂着血味,腥.膻味,甜腻的浓香……泄露出了少许踪迹。
立在门外的刘昊像是什么都没有觉察到。
在一刻钟前,正院内都是空无一人的,也不知道刘昊究竟是怎么揣摩上意,就那么凑巧,在帝王需要的时候出现在门外。
只是刘昊再是体贴上意,都没有料到他会看到正始帝这带着黑眼圈的模样……不,叫黑眼圈或许有些不太妥当,应该称之为青眼圈。
这和有些时候会出现在帝王嘴角的淤青,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刘昊不着痕迹地抽了抽鼻子,看来昨夜两位异常激烈。
但从正始帝这脸上的青眼圈,不难看出来,在衣裳遮盖住的地方,怕是还有其他的伤势。
刘昊在心里默默备注,许是要叫老太医过来一趟。
就听正始帝开口说道,“刘昊,去备马车,寡人要回宫一趟。”
他穿着身上那件布满褶皱的长袍,坦坦荡荡地走了出来,大拇指摸了摸唇角,像是摸到了破皮的地方嘶了一声,漫不经意地说道:“还有,在寡人回来前,不许夫子离开姬府。”
回来前?那看来陛下今日还要再来东府。
刘昊神色不变,欠身说道:“是。”
…
永寿宫内,太后正在检查大皇子的功课。
即便这年味还未散去,可是大皇子还是异常认真地完成着郑明春布置的功课。今日他来给太后请安的时候,正巧提起了此事,太后便笑着说道:“哀家可有几日没看到你写的文章了,还不快拿来给哀家瞧瞧?”
大皇子腼腆地笑了笑,然后让身旁的侍从去将功课取来。
永寿宫内燃着淡淡的清香,吸了一口便有些提神醒脑,正是安神香。太后并不喜欢那些佛香的味道,虽然有着小佛堂,但除了去小佛堂祭拜的时候,太后是不爱檀香味道的。
她觉得太过浓郁,也有些老气。
太后认真看了看,笑着说道:“不错,大皇子的笔触虽有些稚嫩,可是这文章却是做得不错。再过些时候,就要赶上哀家了。”
大皇子抿着嘴,“祖母,您才是活到老学到老,孙儿远不及您也。”
太后爽朗地笑了笑,又问起了两个侍读的情况,还有他独自在一宫内生活的感觉如何,絮絮叨叨的话听起来虽然有些琐碎,可是大皇子却听到很认真。
直到永寿宫外,有宫女进来通传,说是陛下快到了的时候,才看到大皇子原本笑意浓浓的小脸猛地僵住,然后换做是一副苍白的面孔。
大皇子时不时看着宫外,那坐立不安的小模样,像是恨不得立刻弹起来。
仿佛如坐针毡。
太后叹了口气。
她原本是想要让大皇子留下来,和正始帝见一面的。可是看着大皇子这个样子,又觉得强留无用,只是徒增烦恼,索性摆了摆手,“你且先去偏殿歇息,不必在这里陪着哀家了。”
大皇子急匆匆地站起来,和太后行了礼后,就往殿外走去。
等到大皇子的身影在眼前消失时,太后才仿若自言自语地说道:“大皇子总是这么害怕陛下,那怎么行呢?”
秀林不敢接话。
在这宫里,不害怕陛下的人才是凤毛麟角。
太后心里也清楚这是什么毛病,除了忍不住自己叹息外,也说不出别的话了。虽说虎毒不食子,可皇帝怕是比不上老虎,对于同类只有排斥的感觉,毫无兼容的大度。
太后让秀林将大皇子的东西收拾下去,正在吩咐的时候,就看到陛下入了宫。只见他穿着一身锦袍,非常简单的服饰套在正始帝的身上,却是异常潇洒俊美,让满堂熠熠生辉,如果不是他的眼睛,嘴角都有着伤痕的话,那会更好。
太后的笑容刚刚勾起,在看到正始帝脸上的伤痕时,便忍不住沉下脸色,“皇帝,你这是怎么了?这是被人所伤?”
正始帝大咧咧地在太后的身旁坐下,换了几个位置,都觉得不舒服,那长手长脚摆弄不开。结果那一双黑眸看来看去,居然盯上了太后身旁的脚蹬,整个人矮了下去,舒展着身体,肩头蹭着太后的膝盖,活脱脱一只正在舒展腰身的狸奴。
可如果是狸奴的话,这可忒是大了点,将太后身旁的位置挤得满满当当的。
“昨日,我找这宫里内外的武师傅打了一场,结果他们都生怕我身上掉一块肉似的,别说和我打,那是被我追着打吧?孩儿觉得没意思,便出宫去找了夫子。”正始帝随口一扯,半真半假地说道。
他的舌头破了皮,在说话时磨.蹭.到牙齿,都有些吃痛。
不过在觉察到那些若有若无的痛感时,正始帝的眼底涌现的,却是令人惊骇的霸占和难以掩饰的诡异。只不过从太后的角度,正好看不到正始帝微妙的眼神,而正端着茶水进来的秀林,却是直直对上了。
那骇然的情感,让秀林心惊胆战地低下头,几乎无声地将茶水端了过来。
太后听着正始帝的话,好笑又好气地说道:“你想要找你给你陪练,那找谁都行,为何偏生是莫惊春?如果这宫内的武师傅不合适的话,那就换掉再找别的人,哀家记得京郊大营就有几个身手不错的……”
她拍了拍正始帝的肩膀,那长而漂亮的指甲在帝王的耳边起伏,垂下来的阴影,正好盖住了正始帝耳根后的红.肿,那像是被人不留情吮.吸出来的痕迹,“如皇帝这般频繁去找莫惊春,那岂不是让那坊间的谣传如虎添翼?”
正始帝嗤笑了一声,漫不经心地说道:“这去也不成,不去也不成,这些谣言怎么这么难以伺候?”
太后无奈摇头,“话不是这么说,皇帝,你既然想要这么走下去,那总归要承担一些风言风语。”
不管是正始帝如此,莫惊春也是如此。
正始帝嗤之以鼻,摊手说道:“我倒是不在乎他们提及我,不过,这些污言秽语中,却独独夫子在受难,这未免有些不公。”收回来的手指摩.挲了下唇。
帝王的唇,今日也比往日要红一些。
太后疑惑地看了眼正始帝,像是觉得陛下话里有话。
“这不是常理吗?这天下世间本来就没有公平事,不管是男女间如此,上下也是如此。皇帝既然为陛下,更是天下共主,不管什么权势钱财,名义上都是归属于你。如果你只是好.色,那在世人看来,也是理所应当。可要是你看中了旁人,更是有了别的念想,那可真是要了命去……陛下,既要离经背道,便要承担相应的坏事。”
只是这一次,太后没再提及莫惊春。
在经过了数年的时间来接纳,太后不得不承认,如果在这桩事上,要找一个受害者的话,那绝不可能是正始帝。尽管在太后的心中,正始帝是千般好,可这缺陷,也并非不存在。
莫惊春是正始帝自己千求万求回来的,会如此上心,也是正常。
太后叹息着说道:“若是在之前,也未必有人会联想到你们的关系。只可惜,皇帝出事后,莫惊春的动作,还有你在出事前的表态,都让莫惊春获得太多太多的权力,别的且不说,许首辅肯定是看明白了。”
他甚至无需魏王那样的刺探,也肯定心知肚明。
正始帝懒洋洋地说道:“许伯衡那老东西要知道早就知道了,也不必等到现在。”
诚如太后所说,这几个月,坊间传言莫惊春和正始帝的关系……那些乱七八糟的说法确实喧嚣至上。只不过还未流传广,就纷纷被正始帝给压制住了。只不过这种东西就像是草原上按不住的野火,按住一撮,另一小撮便会冒出来,层出不穷。
太后无奈摇头,看着正始帝总在捏着他腰间佩戴的那个小球,想了想,“皇帝可是有什么心事?”
皇帝昨夜出宫的消息,她是知道的。
陛下出宫去,一整夜都没有回来,然后回来了,除了去换个衣裳,就直奔永寿宫而来,这其中若是无事,那才叫奇怪。
可是陛下从来都是有话直说,如这种犹豫迟疑的姿态,却是少有。
正始帝叹了口气,将脑袋压在太后的膝盖上,慢吞吞地说道:“母后,寡人可真是贪得无厌。”
太后好笑地说道:“皇帝又不是第一日知道自己的本性。”
正始帝恶劣地勾起嘴角,“可是眼下寡人又不满足了。”
他回想起昨夜的夫子。
莫惊春昏睡过去,而正始帝用指腹磨.蹭着他的眉眼。
尤其是眉角,微沉的力道一下下,像是执意要给那处染上鲜艳的粉红,仿佛那样,就足够增添更多的艳.丽。
他本是想让莫惊春好好休息,但凝神看得久了,终究还是忍不住俯下/身去吞/噬掠/夺了莫惊春的呼吸,压/迫着将舌头伸了进去,几乎扫/荡了全部的甘甜。
被吮/吸走的空气,让得昏迷的莫惊春不是没有抗拒,但那时候已经迷迷糊糊,显然无法阻止帝王的动作。直到莫惊春觉得难受,麻得涎/液要滴下来的时候,正始帝才不情不愿地直起身,大拇指抚/上夫子的唇角,用力地将那点水/光给擦去。
莫惊春那时候已经没有太多的记忆,只迷迷糊糊地昏睡过去,再起不来。
太后捏了捏眉心,然后又捏了捏鼻根。
尽管正始帝是在皇帝的身边长大,可也是和太后勾心斗角……咳,斗争过来的。太后听着正始帝黏黏糊糊,跟只大猫一般的声音,就猜出了皇帝怕是有小心思。
只是这小心思,她怕是有些受不住。
等到太后给自己做足了心理预期后,她才叹了口气,“说吧,皇帝又要折腾什么?”
正始帝嘀嘀咕咕,“这怎能算是折腾?”
太后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那怎样才不算折腾?皇帝,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莫惊春要不是对你死心塌地,之前也不必那么卖命,如今这人跑也跑不掉,更不可能外调离开,皇帝犹说不满足,这不是折腾,那又算什么呢?”
经过正始帝那几次发疯,太后也逐渐意识到皇帝的边界在哪里。
而在觉察到皇帝的想法后,太后独自一人在殿内坐了一宿,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在意识到莫惊春是正始帝的支柱后,却是没有想到,自己也一直都是正始帝最看重的人,自从永宁帝去世后,一直都是如此。
可正是因为知道了皇帝的想法,太后也清楚正始帝的霸道是多么偏执。
或许,正始帝一直的不满足,是源自于莫惊春在除了皇帝之外,还有其他看重的人。比如,莫家,还有他的女儿……那些都是让莫惊春分神的人之一。
可同样的,在经历了先前的一切,正始帝也该意识到,自己对于莫惊春的重要性。
既是如此,那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在太后看来,这已经无法再进一步。
莫惊春甚是看重家人,从前甚至愿意为了莫家而蛰伏,即便正始帝再是不喜,也不可能杀了这些人。
除非他想要和莫惊春彻底决裂。
正始帝挑眉,看着太后,无奈地说道:“难道我在母后的心中,便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邪恶之徒?”
太后淡笑着说道:“那也确实差不多了。”
如果有机会可以将此事做得滴水不漏,不会走脱任何风声的话,那正始帝会做吗?
太后打量着皇帝俊美的眉眼,在心里叹了口气。
正始帝会做。
“所以呢?”太后主动转移话题,提起了皇帝未尽的话,“皇帝啊,你想说什么?”她信手将边上已经有些温凉的茶水端了起来。
方才和大皇子说话,眼下又和皇帝说话,太后多少是有些口渴,正待吃上两口凉茶解解渴。
正始帝严肃地说道:“寡人要和夫子成婚。”
啪嗒!
那茶盏垂直从太后的手中跌落,猛地砸碎在地毯上。
清脆的声响,仿佛将整个永寿宫都拖入寂静,变得沉默而僵硬。
…
莫惊春猛地惊醒,满头大汗。
他刚刚好像做了噩梦。
在梦里,他不知道是和谁在斗起来。莫惊春甚少有那种使劲浑身解数,也逃脱不了的感觉,就像是阴影笼罩在他的身上,将他牢牢地遮盖住的压迫姿势,无论他怎么挣扎,也不过是蚍蜉撼树。
那种压抑,粘稠,恐怖的感觉,让莫惊春从睡梦中挣扎着醒来。
他的头有点痛。
莫惊春朦朦胧胧地想,在试图起身的时候,他又修正了自己的话。
他是浑身上下都痛。
莫惊春开始一点点找回自己的记忆,他的脸色变得发红,又有些发白。
藏在被褥下的手指试图蜷缩在一处,有点破皮的指尖反馈回来的刺痛,让莫惊春的神色有些恍惚。
他有点想不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比现在他的脑子浑浑噩噩,像是刚刚才从迷雾中挣扎出来,看起来懵懂又累得很。
但身上的感觉,多少还是让莫惊春意识到那欢愉和难捱的过程。
在缓了好一会之后,他才慢慢想起发生的事情后,莫惊春的脸猛地爆红。
后知后觉的羞耻和涌起来的红热,让他忍不住呻.吟了一声,然后艰难地将被子扯了上来,然后将自己给盖住。
索性将自己给闷死算了。
莫惊春自暴自弃地想,这胡乱的一夜,让他面子里子全都丢光了,别的不说,眼睛都有些睁不开,像是因为过度哭泣而红肿酸涩。
他有些猜不到正始帝发疯的原因。
这让莫惊春有些诡谲的担忧。
若是猜不出正始帝的意图,那便意味着要面对更加恐怖的事情。
比如,那一夜提起的,婚事。
莫惊春只要一想到这个词都忍不住胆颤心惊,他虽然愿意和正始帝这么走下去,也已经默认落在自己往后的生涯,可是却从来都没想过要和正始帝……
他是疯了吗?
怎么会想到和一个男人举行婚事?而且婚事……难道,莫惊春要充当女子的身份?
可是莫惊春虽然雌.伏于正始帝,却从未将自己当做是女子。
一想到这里,莫惊春的脸色逐渐发白。
他下意识地避开这个想法,转而思索起有什么事情,会刺激到正始帝的霸占欲?
……难道真的只是陈文秀和桃娘?
可莫惊春能感觉到,正始帝虽然为此生气,可绝不到突然如此索求的地步。
莫惊春百思不得其解,越想越清醒,只得慢吞吞地从床上爬起来,然后摸了摸脖颈。他总感觉那里像是有什么东西束缚一般,结果一动头,那脖颈后的刺痛就让莫惊春忍不住停下动作。
缓了缓,当莫惊春伸手去摸的时候,才发觉脖子上缠着东西。
看上去,像是包扎了起来,只留一圈素白。
估计肉都咬烂了。
他看向屋外,感觉到一片暗色,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手指还落在脖颈处,没收回来。
不过莫惊春也无话可说,他恍惚想起自己好像也咬得正始帝满手是血……他拍了拍自己的脸,不再去想昨夜的事情。
捂着腰,莫惊春想要下床,哐当当的细碎声音,却让他猛地僵住。
莫惊春神色莫测地看向被褥,在厚实的温暖下,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无形地藏了起来。直到莫惊春的动作大了起来后,这才变得鲜明。
他的手指伸进被褥,在里面摸索了片刻,然后拽出来一根熟悉又陌生的铁链。
它不再冰凉,像是已经被莫惊春的体温所温暖,乖顺、却沉重地躺在莫惊春的掌心,顺着那铁链,莫惊春用力扯了扯,左脚也下意识跟着弹动。
莫惊春抿唇,将铁链攥得死紧。
好半晌,他才将这东西丢到被褥里,摸着喉咙试了好几下,这才哑着声音从门外叫了德百进来。
他一直守在门外。
莫惊春用被褥将自己包裹住,哑声请他帮忙准备一身衣裳,然后再是准备一份便于克化的食物。
德百欠身退下去,然后让人进来点燃烛光时,莫惊春这才意识到,原来已经到了傍晚。
他几乎睡了一日。
合身的衣裳很快就被送了过来,莫惊春非常恼怒地意识到,他的下.身……那裈裤,是早就穿好了的。
可偏生裈裤是穿着,那裈衣却是没有,这岂不是正始帝的又一个小心思?
他叹了口气,将就着将衣裳穿上,只是期间忍不住扭曲了几下脸色,让人有些难以忍受。
罢了,总好过他坦坦荡荡,那才是荒诞不羁的恐怖。
莫惊春不期然地想起上一次的经历,幽幽地望了一眼脚上的金环。
正始帝显然不想让莫惊春离开,而那钥匙,也只有正始帝有。
就算是让暗卫过来,也是无用的。
不过……
莫惊春摸了摸喉咙,叹了口气,他这是在想什么呢?
他捂住脸,像是要揉去那些记忆,沉声叫道:“暗十五?”
莫惊春清了清嗓子,叫了几声。
很快,就有一个低调打扮的男子从外面翻滚进来,然后在莫惊春的跟前跪下,“主人。”
莫惊春坐在床上,尽管脚踝的铁锁已经被长袍下摆给盖住,可实际上这屋内的动静,之前这些看护的暗卫应该已经听得清清楚楚,莫惊春的羞耻心已经被掰碎踩烂,短时间内不能回来了,他木着脸说道,“你回莫府一趟,告诉墨痕和卫壹,我今夜不回去。然后,顺便再换暗十八回来。”
“喏。”
暗十五听从了莫惊春的吩咐。
正常来说,暗卫是不能够离开莫惊春的身旁。
这里指的是轮守的暗卫。
不管因着任何的变故,莫惊春的身旁都一定要有人守着。在府上和东府,一般就只有一位,因着这两处都较为安全。
正是因为在姬府,所以暗十五才敢离开。
这明里暗里的守备,让他一直觉得非常警戒,难以放下戒心,这说明其人数众多,不必担忧。
等到暗十五离开后,莫惊春才躺在床榻上,有些无趣地看着手里的书,不过等莫惊春翻开看了两页,却在其中发现了一封熟悉的东西。
他好笑又无奈地将这东西取了出来,这不就是墨痕的字迹吗?
之前他在书房来不及看,被正始帝拿去的消息。
莫惊春摇了摇头,将书籍放下,然后拆出来看。
那上头提及到的人和地方,都被莫惊春默默记了下来。
他有些头疼地捏了捏额角,原来一直在跟着他的人,是郑家的人吗?
不,或许不止。
但至少露出来的人,是郑家。
莫惊春进进出出,身边明里暗里都跟着人,怎可能不知道会有人盯着他?
那人做得隐蔽,但墨痕也不是吃干饭的。
这事原本莫惊春并不打算交给墨痕去做,但这是墨痕主动争取来的。
他似乎意识到莫惊春有打算让他退居二线,负责一些较为轻便的事情,便主动用这样的做法来表明自己的态度。
墨痕并不认为自己成婚后就不能再为莫惊春做事,这样一来,卫壹岂不是吃了大亏?
他可是……咳。
莫惊春一边看着,一边想着墨痕的想法,无奈笑了笑,然后反手盖住。
郑云秀……
他记得这个女郎。
桃娘曾经和他说过在谭庆山的事情,而这个人,也恰好是曹刘接触的那几个女郎之一。她对于某些事情,或许知道得比别人还要深,不过曹刘的这几个红颜知己,除了先后出事的那几个外,康雨佳和郑云秀一开始,他们是没打算动的。
钓鱼,总归是件有趣的事情。
不过这康雨佳后来倒是死得太过干脆。
莫惊春虽不知道康雨佳出事有没有正始帝的手笔 ,但郑云秀会偷偷去城外祭拜,那最起码,她是觉得内中有鬼。
不然,她是不可能在这个敏.感的时候去做这样的事。
怕是备受打击,有些恍惚了。
莫惊春顺手将这份东西放到床头,手指却是触碰到了什么,下意识将枕头给掀开,发现方才触碰到的东西,居然是小人偶。
正始帝没有将小人偶随身携带,而是放在了这里。
而精怪的提示才姗姗来迟。
【解锁进度:2/4】
莫惊春抹了把脸。
正始帝昨夜都将这东西和通感玩出花儿来,这不解锁一下进度,这才叫离谱。不过这任务提示的声音,也让莫惊春不自觉想起了他那个还未完成的任务十四。
【任务十四:寻找公冶启异样的原因】
莫惊春已经猜得出来,陛下异样的一个原因,是他觉得莫惊春太过心软心善。帝王似乎异常愤怒于莫惊春在许多事情上的平静和无所谓。
尤其是“无所谓”,这更是陛下耿耿于怀的地方。
所以,正始帝的异样,和这有关。
莫惊春在帝王醒来后,便已经意识到自己中了陛下的计谋。
不是指的谭庆山帝王险些出事的意外,而是正始帝明明早就觉察到了谭庆山的变故,却还是故意引着莫惊春进了谭庆山!
那一日的事情,莫惊春在事后曾经翻来覆去思忖过,最终却只能得出来一个结论。
除了差点玩脱外,在那之前的种种……
正始帝是故意的。
他便是要逼得莫惊春动手,尤其是在一场因着自己而起的阴谋中,痛击敌人。
只是没想到阴差阳错,正始帝差点出事,而莫惊春却直到那个时候,才真正狠下心来,变得有些冷酷过头。
莫惊春捏了捏眉心,沉默了下来。
有时候,莫惊春都觉得有些可怕。
帝王的心计,那应该,真的,只是意外吧?
毕竟,要是死了,那便真的死了。
莫惊春闭眼,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开。
任务猜测到这里,其实已经可以提交了,可是莫惊春却迟迟无法下手,他总觉得,还有什么地方是他没想到的。
如果单凭异样,那正始帝昨日的焦躁不安,和索求无度,又是怎么回事?他原本以为,在经历那么多事情后,正始帝至少能变得满足些才是……
莫惊春叹了口气。
他都一把骨头了,真是经不起再折腾。
正始帝那浓烈如火,永不熄灭的情感,当真过于可怖。矛盾的、相悖的、互相撕扯的情感时时刻刻灼烧着,仿佛要焚毁一切的欲.火,让人把控不住稳定的船舵,仿佛小船行走在咆哮的海面上,随时都可能倾覆。
莫惊春又叹了口气,抓着那小人偶放在手心,定定看了片刻,然后缓缓低头,用鼻尖蹭了蹭小小人偶的鼻尖,那模样远远看上去,像是在亲吻。尤其是唇.瓣还在动作,无声地说着话,更像是在磨.蹭。
——“究竟怎样,才能让陛下能安心?”
莫惊春隐隐约约捉住了核心。
那是浓郁,黑暗的患得患失。
可是这样一幅温馨的画卷落在刚打开门的正始帝眼中,空气却几乎沉静下来。
难以启齿的丑陋黑暗疯狂扭动,他露出一个夸张的,恶劣的微笑,大步地往里面走,身后的门猛地阖上。
嫉妒。
他半点都没有觉察到其中的温馨,反而只有危险可怕的念头。莫惊春对于那半身人偶的所有温柔,只让正始帝觉得碍眼至极,甚至疯狂涌动起充满恶意的妄念。
那剧烈的动静引起莫惊春的回神,抬头看着那大步而来的帝王,与那紧随而来恐怖的话语,“原来,昨夜还不能满足夫子吗?”
莫惊春愕然,手指下意识轻颤了一下,下意识想往床帐里躲。
他都要……
还怎么可能再承受?
手指捧着的小人偶靠在心口,那亲密的动作,惹得正始帝的眼底泛起深切的、难以满足的,疯狂暴虐的扭曲欲.望,他缓缓地看向小人偶,古怪地说道,“还是说,原来,夫子是想要让它尝尝?”
正始帝强硬的、毫不留情地从莫惊春的手里夺过那小人偶,朝着莫惊春勾起唇角,那是阴暗、粘稠的幽怖。
他露出猩红的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