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我因为道场做得好,能摆得平下边的事,在本县渐渐有了点虚名。李包头也是通过手底下一名工人,找到了我,刚开始只是去做一场法事,开工嘛,但凡包工头信点这个的,都免不了要请人去做上一场,以保平安……李包头出手阔绰,我就去了,还给推荐我去的那位老乡塞了红包……”
老阎抽着烟回忆,“过去了以后,李包头把我拉到一边,偷偷给我交了个底,怎么说呢,那片地,以前旧社会就是乱葬岗,抛尸地,积怨已久,不好好弄弄,怕会出岔子。我一听,明白了个大概,原来这李包头上面的人,就是图这块地皮便宜,才买下来的,至于说风水好不好,那根本不在人家考虑范围内。李包头夹在中间,也不好做,但是这个工程,赚钱的买卖,谁又舍得?不过李包头的担心也不是没有根据的,他工程做得多,里面的道道都清楚着呢……”
阎半仙嚼着花生米,又抿了一口方宇送他的好酒,似乎忘记自己先前说过的“喝不惯”这种话了。
让满嘴浓香四溢的酒液在口腔里充分扩散,猛烈地冲击着味蕾,老阎满足地闭上双目,感受这片刻的享受,直到最后,才恋恋不舍地将酒吞咽进去,随着喉咙收缩,酒液顺着喉壁冲刷而下,一股略微火辣地刺激令老阎心旷神怡,紧跟着胃袋中一团火烧火燎般的热浪翻腾,令老阎不由得打了个十分惬意的酒嗝,辛辣地味道直冲鼻腔。
“嗯……”
他发出满足地哼唧,又从烟盒里重新抽出一根,用塑料打火机点上,美美地吸了一口。
看着方宇求知若渴的神情,老阎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故事”还没讲完,他急忙用指节粗壮的手指敲了敲桌面,调整着呼吸:
“嗯,啊,说到哪了?哦,对,说到那块地……”
“那是块积阴地,里面的冤魂厉鬼多了,大白天走进去都能感觉到一股阴风扑面而来,那种地方,太不适合建房子,只能用作墓地或者宗教场所,比较合适,但是李包头跟我讲,地皮都买了项目早确定下来了,所谓骑虎难下啊,不管适不适合也得硬着头皮建了……”
“我想既然人家都已经定下来了,我再多嘴就显得有点不合时宜了,反正李包头请我过去,只是做一场开工法事,我也就没必要再纠结,按照他的要求,把事情给办了。记得当时,场面搞得还挺大啊,杀了一头几百斤的肥猪,四头羊,请工人一块吃了顿大锅饭,第一次去的时候一切还算顺利,法事做完以后,我就收拾行头,搭车回来了,没想到刚过去没多久,那边又有人过来请我,说是动土以后,从地里挖出来好几百具尸骨……”
“我第二次去那里,看到工地上每天都有警察待命,只要工人从地里刨出骸骨,他们就围拢过去,把骨头收集起来,说是拿去鉴定,我一看就知道是老骨头,哪还需要鉴定哦!等警察弄得差不多了,李包头就让人牵了头牛过来,当作祭品,还请来屠夫在工地上把牛给宰了,这可不是我的主意啊,李包头自己觉着,这么多冤魂,一头猪怕不够吃啊,哈哈……”
“那个李包头,还蛮有意思,当天晚上,按照他的要求,我又做了一场安魂法事,但是当时没有布置镇鬼的阵法,因为那个实在太麻烦了,跟李包头谈了的,他说鬼就像那个洪水,宜疏不宜堵,也不知道哪里学来的歪理,我不好驳他面子,就说行吧,但是我给你一个建议,就是,晚上工地里面不要住人,最好把工人另外安排地方住,白天进去干活,晚上就出去住……”
“李包头当时不同意,说工人不住工地的话,开支就大了,还是得住在里面干活方便一些。既然人家老板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好多讲什么,只能提醒他两句,一定要嘱咐工人半夜里不要在工地上乱转,碰到脏东西就不好了……”
“那个李包头啊,口头上答应着,心里面却不是那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