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设一听是自己当年撞死那人的儿子,脸色不由得有些愧疚,躲闪着方宇投来的目光,嘴里支吾道:
“呃,那个事情当年在交警队不是说清楚了嘛,怎么……”
“让你讲你就讲!哪那么多废话!”大伯态度很强硬,自己毕竟也算是苦主,看到李建设就想到自己那死去的兄弟,情绪难免有些暴躁。
李建设吓得一哆嗦,也没反驳,眼珠子却精明地转动着,在心里琢磨对方的意图。
他最怕的就是对方问他要钱。
方宇一眼看穿他那点小心思,忙在一旁补充一句:
“你放心,我们这次过来,不是问你要钱来的,我只是想当面听你讲下整个事情地经过,了却我的一桩心病……”
李建设听方宇这么一说,悬着的心放下半截,只要不是来问他要钱,其他什么都好说,连忙热情地招呼他们进院子,还从屋里搬来几张板凳。
三人相对而坐,李建设一双布满老茧的手相互交叉在一起,低垂着头,眼神飘忽不定,显得极不自在:
“呃……当年那个事,是这样的……那天我给城里的老板从市区拉一车家具,路不太好,怕磕磕碰碰的,车开得也不快其实,呃……可是就在龙王坳长下坡那一段,因为坡长了点,速度才快上来了,我承认我不应该占道行驶,但是下面那道弯实在太急了,你们可以去现场看看,大货车不占点道,真的转不过去啊……我提前按了喇叭的,而且尽量少占,眼睛也很警惕地盯着前面的路,如果对面有车来,随时可以打方向盘让过去……怪就怪在这里,我明明盯着前面至少有十多二十米,但是在撞上……撞上摩托车之前,我却根本什么都没看到!对面马路上一辆车都没有!也没听见马达声哦!后头……”
李建设说到这,本能地咽了下口水,眼睛瞪得圆鼓鼓的,手脚却显得无处安放,整个人非常局促的样子。
他下意识从兜里摸出一包烟丝,分给大伯,但大伯摆摆手并不领情,直接从自己衬衣口袋掏出一包盒装烟,取出一支叼在嘴上,犹豫片刻,又给对方扔去一支。
李建设用颤抖地手接过香烟,连忙擦燃一根火柴,讨好地替大伯点上,然后借着余火,给自己也点着烟,用力抽了一口。
“后头就听到砰地一声巨响!”
李建设瞪大眼睛,仿佛看到了当年撞车时的场面,挥舞着双手形容,“那摩托车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就跟我的车头撞上了,我当时将将下完长坡,速度确实没法控制,要是在平路上,人也不至于……唉,怎么?你们不信?我李建设对天发誓,我说得都是实话,如果有一句假话,就让我不得好死!真的,摩托车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看都没看到哦!”
大伯冷哼一声,道:
“我看你怕是没睡醒,疲劳驾驶,一个大活人骑着摩托车迎面开过来,怎么可能看不见?你货车还高点,视线更加好!”
面对大伯地质疑,李建设急得直跺脚:
“狗杂种骗你!我当时精神头足得很,开货车的,谁不知道重车下坡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尤其是那个龙王坳!长下坡,好几公里!我哪敢大意哦,现在骗你们这些干什么?那件事情发生以后,我车也没了,老婆也跟我离婚了,现在孤家寡人一个,我也就比死没强多少……”
李建设说着说着,一个40多岁的男人,突然抹起了眼泪。
大伯却不吃这一套:
“你不要在这里和我演苦肉计,你说你惨,那我这侄子比你更惨!才上初二就没有了父亲,他妈积郁成疾,现在也走了,你搞得我侄子这么小年纪就成了孤儿,你还好意思在我们面前哭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