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熙心中恼怒不堪,甄宓道:“将军,这是回信!”
袁熙离去之心已坚定不已,忙拿过来看,道:“约定了时间,夜间就能配合着离去。”
“只是没料到徐州之手,已能伸到此处,”袁熙道:“便是当年父亲在时,也不曾能做到如此。”
甄宓道:“司马懿断断不能做到如此。早先便听闻徐州密探十分强大,如今在他手中支配调度,自然更胜一筹。来乌桓所布置,绝非一日之功,只怕徐州人早先就已经有所布置。否则,怎么能在旦夕之间做到如此?!万万不可能!”
自袁绍死后,袁熙心中哪里还有一丝的傲气?!仅剩的那些也如飞灰一般无了,狼狈来此,还要被乌桓逼到这种程度。
此时听了甄宓的话以后,这心里是五味杂陈,百般的滋味,低声道:“中原向来轻视外族,没想到徐州连乌桓的消息也不错过。看这般情形是早就已经渗透进来了。便是当初父亲也只是安排联姻,方便监视与互通消息,实则是并没有将乌桓很放在眼中。而徐州这一举,却是早早就已重视和布局渗透。这一点,比起单纯的联姻要困难的多。”
在外族做消息的渠道,比起中原各地都难得多。
尤其是在相貌上,语言习俗和文化上,很容易让人看出端倪来,所以这里面所下的功夫,管中可窥见一二!
袁熙虽然对吕娴一点好感也没有,可是此时此刻,心灰的却无法言语。
因为对比起来,这个徐州所能做到的实在太可怕了,它的能量不在于直接给人的压力,比如强势与强权,借天子之名行使威仪的曹操,难免令人生惧。吕娴所给与人的压力是另一种,那就是渗透的恐惧。
这种恐惧就仿佛是,你根本也不知道身边什么人是她的人,有她的眼睛,有她的手段。
就算明知道,她不是以此为主要的手段,而只是作为辅助的手腕来行使徐州的权力,可是,你还是害怕那种渗透进来的恐惧。
像什么呢?!如果形容的话,就像是水。一开始你毫不在意它,觉得它是那么柔软,温柔,好欺!可是慢慢的,你越不在意它,它就越是无形无声的开始漫延出去,还是不在意,直到它慢慢的升高,淹没你的膝盖,等你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它甚至已经到了你的胸口,很快就将堵住你的呼吸……而这一切,甚至是无法避免,无法去躲避的存在。
那种心里的麻痹感,还有无所适从感,让袁熙心里对于袁氏的骄傲已经灰飞烟灭。
自邺城一败后,自袁绍死后,幽州又有所叛后,再加上在乌桓所遭遇的一切,让他感觉连容身之处都没有。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他根本无路可去。像是随波逐流的浮木,到最后还是不得不倚靠那漫延而来的水,而去寻找一线生机。
那种感觉,让袁熙心里不知道是何种的滋味。
甄宓知道他心情复杂,这种时候,也不可能劝。她还是会看眼色的。要劝,绝不是现在!
“但愿,能顺利离去……”甄宓忐忑的道:“妾虽不怕死,然而,却绝不愿客死异乡。宁愿在中原流落,也不想在此处设坟茔,荒草一堆!”
袁熙揽住她,这种时候,他也无法保证,一定能顺利的离开!
夜不安的来了,到了后半夜,已有人潜入二人寝室之中,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夜行衣之类的。而是两个人,一个侍女打扮,一个则是家中小奴打扮,两个相貌尽皆平平!
那侍女平静的告知他们要换上他们的衣物,先行脱身。
甄宓道:“我的侍女等人,会如何?!”
“你们走后,自有人带他们离开,你们走不脱,他们也会死。”侍女平静的道。
甄宓点首,要去与她们说话,却被那侍女拦住,道:“吾闻事行不秘,必丧身!事涉大要,便是最亲近的身边人,也未必可尽信!”
甄宓的心砰砰直跳,眼泪汪汪的,她似乎是想问,那你们又怎么证明你们可信呢!?
可是她也知道事已至此,有些话已经完全没有必要的说出来。
现在,除了相信他们,还能怎么办?!
哪怕这些人真的是乌桓人来诈他们的,他们也认命了。
袁熙换上衣物,拉上甄宓的手,道:“莫慌!”便是死,死于一处,也罢了!
甄宓的心很快安定下来。
那侍女穿上了她的衣服,对她道:“劳夫人低头!”
甄宓低头,感觉她在自己脸上抹了点东西。
她估计是为了遮掩自己的容貌的。当下也没顾得上照镜子什么的,便出去了。
那侍女道:“莫耽误,赶紧从后门走,那里自有人接应!注意仪态,低头弯腰!轻声。否则就不像奴婢了。”
甄宓紧张的点头,看着后面的寝室的门被关上了。
天明之前的夜黑的有点可怕。
袁熙紧紧的拉住了她的手,低声道:“走!”
二人同行,轻声疾步往后门走去,到了后门,果然有人看到了他们,无声的打开了一道门,二话不说,将二人的嘴巴用布一塞,然后将他们二人直接拖到一个夜香车中去了。
这……怪不得要堵嘴,这尼玛的滋味实在太臭,要是忍不住,真的会呼叫的!
甄宓与袁熙被堵的严严实实,头脑也是一阵阵的发晕,为什么都堵嘴了,就不能堵住鼻子呢?!太臭了!
甄宓在车中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只是感受到袁熙同样的快速的心跳,她的心才稍安稳许多!
也不知过了多久,路变得更加颠了起来,颠的人七上八下。
袁熙心中清楚,怕是已经出了城了。
他紧紧的拉住了她的手,此时此刻也不敢丝毫放松。因为车子并未停下来。
等到了天明,车子才停了,二人一下车,就恨不得吐出胆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