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宫不一样了,他现在是徐州相,便是要来陈珪府上,府上诸人也绝对不敢不迎他进门,不能只叫他在门外等了,便是要等,不管见不见的,第一件事便是先迎进来,先招待着,这是最基本的礼节。
陈珪见陈登茫然的样子,便道:“我儿且回避细听,他既来了,我若躲着不见,也没什么意思。不如见一见,也探探他的口风,若何?!”
陈登怔了怔,本想劝陈珪别再见陈宫,可是终究躲是躲不过的。想了想,便去壁花后面了。
陈珪道:“速请进来,只说我病了卧在床,恐要失礼了!”
管家匆匆去了,陈宫便很快的来了,还带了礼来,一副看病人的模样,笑道:“汉瑜既病了,何不差人去唤我请华佗来瞧病?!哪有这么在家里静拖着的道理?!人年岁一长,若不仔细,有个长短,如何是好?!”
陈珪笑道:“只是小病罢了,倒劳公台来看,你贵人事忙,竟还能来看我。我已感激不尽,如何还敢劳动元化。”
“元化就是脾气古怪些,其实人是不错的,”陈宫笑道:“宫的面子也不及女公子,待女公子回,一请,包管来了。如今在府上,极怕有人去请他看病,天天钻在他的书里,恨不得饭不吃,觉不睡,门更不愿意出了。宫也无奈极了……”
陈珪到底是老狐狸,笑道:“女公子会用人啊,便是怪人也得服。不知女公子何日回,可惜珪老矣,托着这病体,怕是不能迎了……”
陈宫见他一见面就将自己的话堵在了腹中,心中便有数了,笑道:“迎礼一事,倒是无妨碍,女公子也不在意这个,待汉瑜好了,再进府衙当差,就好!”
陈珪只笑而不语。若是这样,他的病,就绝不会好起来。
这是消极抵抗呢,陈宫哪能不明白。事实上,他来的时候,有五六分心疑自己怕是会被拒之门外,能进来见他一面,就算是不错,还能指望他真的改变态度吗?!
这陈珪与陈登还不大一样,陈登是愤青,是被激的,逼的整个人像刺一样,说话尖刻锐不可挡。陈珪不同,他是真的老狐狸,不拒绝,不提及,一个字不提,也等于是字字提醒他,他老了,没这个能力当什么副相了。
呵,等女公子回来,他不出山,也得出来的。
陈宫知道,没有她请不动的人,如果请不动,就是砝码不够大,或是其它的火候不够旺!
陈宫明知故问,笑道:“莫非汉瑜有什么疑虑?!”
陈珪便笑,意味深长的道:“公台竟也不惧?!”
“惧何?!”陈宫笑道。
“老虎将老,小虎已成,两虎相争,终有一伤,敢问公台的心,到底是向着老虎呢,还是向着小虎呢,老虎为旧主,小虎朝气蓬勃,新生无惧,然而身为臣子,若必有取舍,不知公台要选谁?!”陈珪笑道。
然而问的话中却尖锐刻薄的不行。
当然吕娴骂陈登是三心之人,现在,他将这个问题丢回来了。这个问题何其尖锐可怕,比骂人三心还要狠辣。
“哈哈哈……”陈宫哈哈大笑,道:“汉瑜迂腐,所谓虎毒不食子!汉瑜岂不闻听乎?!”
陈珪道:“小虎终有一窝兄弟,到那时,她虽只一父,然其父却有无数的子嗣,百姓人家尚需立长承家业,不知那时,老虎又会有什么样的选择呢,不知小虎又会有怎么样的选择呢?!珪倒是十分好奇了……”
陈宫不笑了,道:“汉瑜是怕卷入其中?!”只是借口罢了。
“不得不怕,历来此新旧更新之际,死伤无数,”陈珪微笑,道:“就连公台也还未真正的决定,到底是不是她来承嗣吧?!”
总会到这一步的,只要吕布势越来越大,这个问题,是所有诸侯的问题。
陈宫笑道:“女公子不执着,她若执着,便会在意,便会计较,便去跨越,便要去取得认同,她是女子,想要承嗣,比男子难一万倍,便是出色一万倍,也未必能赢。可是,她的心态极好,她不在意别人的评价,与无所谓争与不争,在她心中,做主公,与做周公,若无区别,我们做臣子的,又何必更在意去区分和不适宜的早早的选择和对立呢?!”
陈珪一怔,看着陈宫,带着探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