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年轻,才没破绽。”贾诩道。
陈珪听了倒是怔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道:“不错不错,文和才是真正的毒眼人士。”
若是想伪装,其实有点小辫子,有点破绽,半真半假,才能真正的糊弄到人。
而现在的司马懿到底还是稍年轻了些,远不及后来的老谋深算,隐忍克制,真真假假的让人辩不清。然而,现在的他,依旧是个影帝一般的演员,只是稍少些阅历,略有些不妥当罢了。
这样的,可以骗到很多人,可是却骗不到贾诩。
陈珪见贾诩如此淡定,都不得不服他,笑道:“有汝在,司马懿只恐也难以施展本性。倒是老夫太担心了。这小子,到底年轻啊。做事也是另一个极端。”
隐忍的极端了。
“隐忍之人,极善蜇伏。”贾诩道:“若是降伏不住,只能除。死仇已结,不除是后患。除非他肯低头,真正的辅佐。”
有本事,他将这狼性藏一辈子,心中带奸,却不得不忠一辈子。姑且便认可他是个真正的忠臣!
陈珪听明白了,若是司马懿以为藏拙可以在这里一辈子,是不可能的。
“如此说来,他若不肯出力,文和便要下刀了,”陈珪道:“难得见文和有此分明之时。”
“为主分忧,是本分。”贾诩笑道:“诩信司马懿是个聪明人。他的把戏,不出三日,必不得伪装了。”
“有汝在,不必揭穿,此小子必知,自会分明,只是虽会服从,终究难以心服。”陈珪道:“若降伏不住,只是引狼入室。”
贾诩笑道:“汉瑜以为,元龙与女公子比若何?!”
“不可比,”陈珪只这一句,叫他贬低陈登,是不能够的。
“女公子与司马懿比呢?!”贾诩笑道。
陈珪笑了,道:“虎父生虎女,自也不可比。”
贾诩道:“既是如此,何以惧不能降伏此人?!”
“狼性永远是狼性,若虎弱,或不和,必咬住一口不放,”陈珪道,“文和就这般的自信?!”
贾诩笑道:“不若试试他敢不敢。”
陈珪哭笑不得,道:“也许,司马氏入徐,就是一个错误。”
贾诩不置可否,只是笑。
陈珪拜别离去了,心中却略有点无奈。回到府上,便沉吟了一会。有幕宾来说此事,陈珪才说出心中隐忧,道:“吕娴虽强,然,纵有慈悲心肠,恐无雷霆手段,慈悲仁人之心,可能招揽贤士,却绝降不住像诸葛亮,司马懿这等的人。”
幕宾道:“汉瑜莫非恐他将来噬主?!”
“吕娴太自负了,士族之力,非一人可以敌也,早晚要作茧自缚。”陈珪道:“她还年轻,不知士族之侵噬,如温水煮兔。吕氏人少,势微,只恐……”
“若从内食,的确有大患,只是这司马懿果真非一般人也?!”幕宾道。
陈珪叹道:“何止不是一般人啊?!奸相之心,外表却忠诚。”
幕宾笑道:“当日此女借汉瑜之手,整顿徐州士阀,此不亦为雷霆手段矣?!能够克制,不揽权,而不造杀戳,将事办成,又博得好名声,此女,未必没有手腕,光凭这手,哪里输人?!”
“收服袁耀,尽得淮南之土,袁氏之忠臣良将,尽而纳之,这第二手,又如何输人?!”幕宾笑道:“入袁绍营而能独善其身回,此等之勇与智,又如何输于那司马公子?!智多者多见,慧心者却少见,此女之才,非为压制,而是制衡。诸侯之间,制衡游刃有余,而几个谋士之间,莫非也无制衡矣?!汉瑜当日可不可愁吕氏之将来,如今,汉瑜却忧心将来吕氏之百年社稷,此女举手投足间,已然收人之心,此等手腕,说是翻云覆雨亦不为过……”
幕宾道:“汉瑜如今是当局者迷,忧心者忧了。”
陈珪愣了一下,随即哭笑不得,也不得不服他所言。
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开始担心吕氏之后,宗族不兴了。
这个变化,连陈珪自己都略微吃惊。
当初的他,比司马懿也好不到哪儿去。
如今被点破,反倒像驱散了迷雾,一下子就明白了要害在哪里。
他这是忧思过头了。
陈珪到底也是要脸的,因此便不吭声了。
幕宾轻笑一声,要他说,汉瑜就是不肯承认,其实心里早服了。
不然只光凭说看司马氏的笑话而去寻司马懿,这可不是他的稳重本性。年纪虽大,却一直为吕氏奔波,若非不服,岂会做到此步?!
司马懿下午就去贾诩府上报道了。
贾诩只是有礼接待,却什么也没说,只是那个眼神,通透而一眼分明,司马懿看的心底发怵。
仿佛都被他给看透了。正因什么都不说,反而更叫人心中沉浮不定。
按理说,是应该要当说客,正儿八经的安抚他的。
可是贾诩没有。
也就是说,吕氏一开始走的就不是寻常的路子,哪怕到了现在,也不是对一般谋士那样收服他。
司马懿心疑不定,一时竟看不破贾诩在想什么。
这个人。的确是个人物。
“仲达可去虎威军任职,若不出征,每日来府上点卯既可,如今徐州住处挤攘,衙门无处办公,外事处暂定于此,待以后有了新衙门,自去衙门挂靠便可,”贾诩道:“主公身边一应物事,全拜托仲达一力承担了!”
司马懿忙还礼道:“懿新得此职,十分不安,只恐不能担任大任,只是大人如此信吾,自当竭力便是。”
贾诩笑道:“都是徐州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仲达之才,不必吾多说,自然分明。在其位,谋其职。还请竭力所能为主公是也。”
司马懿心中更疑,面上却不露,道:“懿领命。”
他领了文书便也没推托,出城去虎威军了。
陈宫不放心,来寻贾诩,道:“真的来了?”
贾诩点首,笑道:“后生可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