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个人是个文化人,但吕娴是真的怕这种人。能不相处,给他找点事做,就挺不赖。
大帐扎起,吕娴进了帐,隔绝了风,才呼了一口气,那气都是白的,深入隆冬的北方是真的极冷,到了这里,吕娴已经深切感受到了这股浸入骨子里的寒冷,道:“弥衡深受曹营憎恨,但愿他别逞能,不然被人突然拎刀斩了首,真是大大的冤枉。就是白死了。世人只皆知他是曹营的使者,曹营若说他因为失职,而被杀,便是我也只能认了……”
关键他死不要紧,但是面上却已经是吕营的人,这样白白的让人斩了而不能怎么,能不憋屈吗?!
憋屈还是小的,最重要的是这折了吕营的脸面,就还是让曹营压了吕营一头。他是天子近臣,而吕布只是地方诸侯。
这个事,吕娴忍也不对,不忍也不对。反正就是憋屈加闷亏。
臧霸道:“他不至于如此之蠢,虽自负,然顾及孔融,也不会多生事。”
“只是怕他不知军情如火,”吕娴叹道:“曹操真是扔来一个坑,我现在想一想他,还是一个坑。但愿他能别给子龙添乱。”
臧霸倒是听笑了,道:“子龙与人不同,子龙品性高洁,便是弥衡这种自视甚高之人,也不得不服子龙的品格,人与人,重在知心守礼,子龙对其守护礼遇,他当以礼与尊重报之,这弥衡虽是大麻烦,然而,在子龙身边,完全不必担心。”
吕娴笑了,道:“我正因为知道这一点,这才尝试一二。弥衡虽不能上马作战,却能助子龙一二。在后勤一方也能稍补足短处,也是好事。这世间啊,唯有知识分子,清高又难搞,这弥衡太过高傲,又品性向往高洁而不愿意身向污淖,在子龙身边是最善的结果。”
臧霸道:“我心知女公子必是持有此种心情,才至如此。”
臧霸对她还是极了解的。
“希望他识趣而守礼,不给子龙添乱,”吕娴笑了一下,道:“不然就真的坑了子龙了。”
“不至于,”臧霸道:“此人虽不拘世俗,然而也是心中有数之人。”
“但愿如此!”吕娴笑了一下,道:“这样的人难用啊,说实话,将他放在我身边,我心里也虚的很。”
臧霸静听,吕娴对他,是真的像另一个自己的感觉,十分推心置腹,道:“弥衡这种人,眼中容不得污垢,今日对着曹操骂,不喷我营中人,我是高兴,可是,人的本性就是如此,他若离我太近,将来我若手腕冷狠,他会更凶狠的骂我……”
当然了,大喷子不喷自己,只喷外人,这种感觉还是很爽的。他现在是自己人。
但是这个自己人,也因为这个原因,让人很难真正的对他亲近。
臧霸听明白了,道:“君子与小人之间的人,就是此种。”
“不错,近不敢近,远不能远,远与近皆被怨,我是庆幸还有子龙在,”吕娴道:“我的品格只能短暂收服他一时,收不了他一世。但是子龙可以。我心里的谋略与手腕,将来若真施行,他必骂我更凶狠。”
臧霸道:“唯不负心而已,骂便骂了,喷便喷了。”
“只能想开点了,即使强如秦始皇,也曾被人怼到脸上过,还是笑笑就算了,”吕娴烤着火,扔了两个红薯进去,这红薯甚为难得,正是徐州收成上来的。少数作了军粮,多数则是做成了易保存的粉丝,以及红薯干等,当然,大多数都是随军了。
这个很是高产,徐州是能吃得到的,但是徐州以外,这个现在就还是比较难见了,至少要再过一年以上,才能真正的普遍的见到。
臧霸点首,真正的英主都见到过刺儿头的大臣,这种人,是面镜子,但是近不得,远不得,虽是麻烦,有时候喷上来,那也只能忍着,难道还真能杀了吗?!
杀这种人,用牛刀,才是真的糊涂。
吕娴想到赵云,便道:“子龙是真的善解人意。他与弥衡的区别在哪儿,你知道吗?!”
臧霸道:“弥衡见不平只能忿,而子龙却能理解,而能做到真正的体谅,这是一种最难得一见的可贵品质。就算以后女公子行的事,他不赞同,也会抱以理解,并且拥护。并不置喙过多。因为没有更好的办法。”
而弥衡就不同了,喷一顿再说,喷的体无完肤,问他要更好的办法,那也没有,再说,他就还要骂你无能无才。
“子龙性格是真的如水一样的柔,柔中有刚,”吕娴道:“既能潺潺为人所饮,又能集聚风浪,卷噬万里。这世间,难得有这样的人。”
臧霸点首。
吕娴说的意思是,赵云的高贵不在于品性高洁,而是他高而不傲,品性高洁,很多的人都是这样啊。可是,子龙在于,既有这之外的才能可以救世,又能有同理心去理解,去包容很多的污垢与风尘。
这种骨格,又有几个人真正的能有?!
人高洁多的是,高傲的更多的是,而又不论私心的去与世同存,虽为白,却不排斥黑与灰……这样的品性,才是真正的莲花品性。
莲花是能与污泥共存的。这一点,当世之中,少有。
有人高洁如兰,长在悬崖之上,等闲不得亲近,也有人高傲如云,居高临下,悲悯苍生……只有莲花,与污泥共存,还能还水清洁。
吕娴和臧霸是真的特别欣喜赵云的。
红薯烤好了,一人一个,其实没有说出口的话是怕子龙有闪失。对他生命安全与先锋营的担心是同等的。
“风雪甚大,”臧霸道:“这般寒冷,只恐要稍有耽搁行进路线。”
吕娴点点头,“今晚先好好休整,明日一早再拔营,要急也不能急于一时,急会出错。”
臧霸应了。
吕娴吃完红薯,洗了手,拿出地图来绘制,一面问他,“若是以你,会选择哪座城驻扎?!”
臧霸道:“袁尚守着冀州,袁谭在青州,袁谭统兵能力比之袁尚略强,以霸之见,当尽量靠近泰山郡为宜。泰山一带已紧急布防,牵制青州与袁谭,而袁谭本就与袁尚不和,他不会下死力参与女公子与袁尚之间的战争。只需孙观等人稍有牵制,袁谭必以要击泰山军的缘由而不助袁尚,如此便可将这二人隔成二半,也便于计谋暗中行成……”
吕娴点点头,道:“袁谭已经紧急去青州统兵了,这个时候,他虽面上要假意兄弟和睦,然而心里深恨袁尚,必不助袁尚。所以袁尚的外援,就没有袁谭,只有冀州邺城,以及前线袁绍的兵马,或是袁熙真心助袁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