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登没有否认。
“你真的是个赌徒,也不怕把广陵玩死。”孙策道:“若城被破,此城无一人生还。你可真狠啊!”
“自古来者,欲成大事,没有人不踩在刀尖之上,不少登一人。”陈登道。
“你是连城中之死,之灭都能算尽的人,不管破城的是谁,徐州就有了出师之名,行正义之事……”孙策道:“无论如何,都能在舆论上,立于不败之地!”
陈登道:“欲成广厦,总有牺牲者,我愿意做这个牺牲者。而最重要的是,于真正的大业来说,这一城人,我虽心疼,可若能救天下人,我自能舍。舍是为了广厦能庇护更多的天下人。”
“谁给你的权力去舍!?”孙策怒道:“陈登,你真是个阴谋家!”
陈登道:“大业与小城,若与伯符来选,我不信伯符心中没有轻重之别。”
孙策哼了一声,浑身都是冷气。
“吕氏虽有小失,却终究于大无妨,此城虽有破灭之险,却终能成就大事,便都是值得。”陈登表明了态度。
意思是,虽然吕布的确有不可洗白的污点,然而,大的方向不妨碍,天下也终究是能容得下他的,他陈登也是。若非牺牲此小城不可,大业可成就,他也是能舍得的。
赤裸裸的舍小保大,如同赌徒,擅于设陷阱,而投以饵,引来大兽。
而广陵就是这块饵。
孙策现在有点明白了,为什么自己栽在这个人手上。遥想当初,袁术,刘表,黄祖……皆不能灭他,却栽在这样一个文弱书生手上。原来此人,也是一个赌徒,而且是一个疯了一样的赌徒。
这是说,哪怕江东引重兵再来击,他陈登就算被江东兵攻破了城池,拿一城的人威胁他放了自己,他也绝不会放,哪怕这个骂名,他得背上,他也不会放。
孙策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毫不避讳与自己说了实话,是因为什么?!是笃定自己,绝不会再回到江东去。
“你想告诉我,你的决心。”孙策肯定的道。
“不错,伯符果然是聪明人,不瞒二位,登已自备好棺材,若不成功,便成仁。”陈登笑道:“因此绝不会放你回去,除非江东俯首,这自又是另外一种说法。”
“做梦!”太史慈大怒斥道。
陈登笑了笑,也没天真的想过,孙策和江东会真的俯首称臣。
孙策被气笑了,道:“你这小人,还真敢想!就不怕我江东另立新主,你就算擒了我,也无用处吗?!若欲令江东称臣,恐怕这点小人伎俩,还不足够!”
“足不足够,自有徐州相衡量,江东肯不肯为伯符称臣,也要江东自行衡量,这就无关登之事矣,”陈登笑。
孙策的心彻底的沉了下去,此人肯明言他与黄祖的安排,却半点不透露徐州欲为之事。
他是不想让自己抓到徐州的把柄,也就是说,他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准备,一旦有变,他一人背负所有之罪!
就算江东真的能把他弄了回去,也不过是罪算在一个陈登身上。与徐州无关!
忠心至此,令人心怯。
这陈登,瞧不出来,竟是个疯子!可怕的是,真的有这样赌徒般的疯子,偏能做成事,定一方平。若依他这安排,不管江东是成是败,自己是俘还是回,都被这陈登算在内,算的死死的。
“黄祖之兵已至,两兵相约,与江东兵战之势已成,”陈登笑道:“只委屈伯符和子义,要先离开广陵了!”
太史慈心中一惊,意欲挣扎,道:“贼人!你要把我主臣二人送往何方?!”
“徐州!”陈登起了身,道:“伯符去了徐州不妨看看徐州之民心所向,徐州之上升阶梯,那些人中,可有江东之民……”
他起身出去了。
孙策呼吸急促,俨然是十分暴怒,道:“……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把我们送走,再用假的,迷惑黄祖。他想一箭双雕!”
“此人好毒!”太史慈心寒不已,道:“竟不惜一城之民,也欲成他大计!”
正说着,幕宾已经进来了,却引进了两个人来,道:“就是此二人,装扮上吧,速送往徐州。倘半路有失,杀此二人,不可叫二人逃脱!”
两人面无表情,只微颔首,可怜主臣二人连这两人的面貌都未曾看清,就被堵上了嘴,甚至连头都给套上了。然后不知道怎么的在他们身上折腾了半天,这才被抬出去了。
孙策和太史慈就从未遇到这种污辱,偏偏没有半丝的力气可以挣扎,只能任人鱼肉,全凭宰割。而孙策更担心的是,战之后的事,他落入徐州之手,恐会成为辖制江东的筹码。他心急如焚,这个消息传回去,江东恐又不稳,江东之主被擒,这是多么折损威信的事,只恐江东兵的士气都得拦腰斩断……而后果,不堪设想。
难道,他就要任人宰割吗?!江东也须如此吗!?
此境,犹不如死。
黄祖部将张硕行军过半,斥侯探明回禀,道:“广陵已交战完毕,现已打扫战场,城墙外一片狼藉。死伤无数。”
张硕觉得古怪,道:“谁赢了!?江东先锋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