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琦并未隐瞒,点首道:“自来徐州,多番受她照拂,又与袁兄一见如故,因此,吾三人结义金兰。那时曾言过,徐州事是我之事,荆州事也是她之事!不分彼此。永生为兄弟。”
蒯良心里一叹,道:“既是如此,公子是想要解此之难?!”
“只是苦无计策。”刘琦道。
“徐州上下人才济济,此时却都晾着那鲁肃,可见是不便出面,第三个人,的确是方便一些。”蒯良道:“只是公子需明白,一旦出面,荆州便与徐州捆绑,这表明,荆州必与江东敌对,将来便只能依附徐州,而与江东结盟,断无此种可能!”
“荆州本就与江东势不两立,哪里又能结什么盟?!”刘琦道:“我知先生担忧之意,怕我与徐州牵扯太深,将来断送了自立的可能。然而琦并非不知恩图报之人,如果愧对恩人,如何立世?!更遑论先生所说结盟之事,更是断无可能。父亲与江东有死仇,江东恨我荆州人入骨,琦虽不才,也知父命不可违,又怎么敢自专,认贼作父?!所以先生所说,与之结盟之事,断无可能!”
刘琦郑重的看着他,眼神坚定。
蒯良似乎是要将他看透,然后点了点头。心里却很欣慰。
自立不自立之事尚且两说,与徐州以后翻不翻脸,解不解绑之事也是先不说。但是,对于江东的策略,刘琦愿意遵循刘表之意,这一点就殊为难得了!
都说一代天子一朝臣,对于地方州牧家的事也是如此的。
一般孝子,至少要三年不改父命,这便是大孝了。
可是,刘琦却决不愿违背荆州与江东的死仇前恨,这一点,最为可贵。
不忘父恨,纵使这长公子有些优柔寡断,有些难以倚重,又有什么呢?!至少他的心性纯良,忠诚可靠,并且不忘人恩。纵然有些不那么如意,蒯良心里也放心了!
刘琦是比不上刘表的,刘表是个英雄,心里是有胆气的,就算不思进取,也一直维护着自己的地盘和利益,是个很厉害的一方诸侯。可是刘琦,俨然就比他在这英雄志向方面短了很多。
可是,他也更慈软心肠,不忘父命,不忘父恨,不忘人恩,虽优柔寡断,太过心软,但一般也能听得进去人的意见。
将来,总归是好铺佐的。
这样的心性,做一个背靠大腿的守成诸侯,足已了!
恰是那种多一份志向是多余,是祸害,少一份坚持,就是懦弱的心性反而不利。
以前的他战战兢兢,在荆州时也不敢表达意见,小心翼翼的让人都瞧不见他的心性和样子,见人也是怯懦卑微,低着头都没什么存在感。
可是现在他至少能抬着头堂堂正正的表达自己的坚持。
司马徽这个人,就算教导他不久,可也将他教的很好,掰的很正!没有被教废了!
蒯良心里也是略有些惆怅的,只恐怕将来之势说什么自立不自立是不可能了。一是这刘琦的性格,他就是一心一意的要跟着徐州的,心里记着恩,也做不出忘恩负义的事,二是只要他一出面,恐怕与江东的这势如水火,也注定了荆州只能依靠着大腿而存在了。不然就是夹心饼干被压扁。
刘琦更让蒯良还满意的是,他身为人子,还有一份对父亲的愧疚。
因为蒯良还没有让他看刘表的书信和任命书,他还不知道刘表是叮嘱他将来依附徐州的。
他能因此而对父亲产生愧疚和退缩,这一点,甚为难得!
再加上又心中牵挂刘表,想要回荆州去看望,但又怕刘表不高兴,那纠结的样子,根本都没想过局势适不适合,以及风险和危险。
这样的人,终究是可靠的。
蒯良来此处,是存着先观察的意思,而现在,也确实是观察的差不多了。
这心也就放了大半回腹中去。
为人臣子的,尤其是谋臣铺佐主人,其实会有什么样的成就,不是取决于谋臣有多能干,其实更重要的,反而是主人的志向和方向才能决定到底是什么高度。
他跟着刘表,刘表未曾拓展基业,也不是他能力有限,而是高度已经决定了。
同样的,对于刘琦,蒯良可以肯定的是,他将来,必是要跟着徐州共进退的。
蒯良切切实实的明白了这一点。
刘琦尚且没有退意,他自然更不能置身事外了。
既已被刘表托付于刘琦,他便决心就算不那么甘心,也得搅入到局势中去了,哪怕因为自己的加入,而将局势变得更加复杂。但这是不得不做出的选择。
哪怕为了刘琦将来能得到徐州更多的支持也得如此。一个放心的人在荆州,以后徐州便不会太卡着荆州的补给等诸事。还会给与最大的利处的。
蒯良心里已然有了决定,对刘琦道:“公子既已有了决断,良只依公子命行事便是!”
刘琦道:“先生愿意管么?!”
“有何不可?!”蒯良笑道:“此事由良出面既可。使臣对使臣。公子将来是荆州之主,对一使臣,不必亲自去会见!”
刘琦大喜,马上起身一拜,道:“多谢先生!”
蒯良笑着起了身,往前院走去。刘琦送他出来,却没跟到前门来,只是眼巴巴的站在后院门口瞧着。既信赖又信任的眼神。
蒯良回首看见,都笑了!
这般的性情,将来为主,是出不了大差错的!这就够了!
他收敛了心思,踏出大门,笑道:“听闻江东使臣来了徐州,不料在此遇上!各位使臣可是为孙伯符而来?!良有幸,在来徐州途中遇着了孙伯符,现在想来,当时也是颇为尴尬!”
他这一出来,司马孚惊了,他心直跳,眉头紧蹙!他肯出面,这里面的信息量可大了!
荆州,荆州!
恐有变故!
鲁肃身后的使臣已是大惊,怒道:“你是何人?!”
鲁肃上下打量着蒯良,心中砰咚的跳,心中已然有了猜测。他暗叫不妙,脸色却不变,道:“不料荆州蒯氏也甘为走犬,而奔来投效徐州!如此在我等使臣面前狂吠,可落荆州的颜面?!”
蒯良早预料到会遭到嘲讽,是面色半丝不变,还哈哈大笑,道:“……良若是走犬,那孙伯符便是受缚豖猪,若论颜面,走犬可比所缚之猪体面多矣!良虽不才,来为徐州座上宾,而孙伯符受辱被缚而来,使臣求见一面而不得,哪里还有什么颜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