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所谓的保护主将,到最后只是保护了个寂寞?!
这又算什么呢?!
战将和兵士的最终信仰是不惜一死,也要守护他们必须守护的人,可是,当他们的守护,只是一场空,却不配被告知一声而早已被选择辜负和抛弃的时候,那种牺牲感和壮烈感全没了,全成了空和笑话。
他们怕的不是死啊,怕的是欺骗和隐瞒。
当欺骗与隐瞒不得不行的时候,他们的这种壮烈突围又算什么呢?!
可笑至极!
果然,当袁军上下到处寻不到袁尚所在的时候,他们不必等徐州兵马来宰杀,来叫降,已是放弃了所有的抵抗。
所谓的溃,来自于内,内部的杀伤力,呼天啸地,惊心动魄。在心里这是何等的山崩地裂,只有他们自己才知了……
袁军死伤过大半,所余者,或伤或力竭,泪却到最后无声的落下,他们丢弃了他们的兵器和铠甲,孤独的被围在徐州兵马中间,像个被抛弃的孤儿……
这一幕幕,随着夜幕的来临仿佛被掩没了,这一张张的脸,令人看的不是那么清楚,可是,这种无声的痛楚,还有生命的枯萎,便是臧霸,便是在座所有的徐州战将也纷纷动容。那种滋味,不可言述!
他们当然并不同情敌人,只要他们不降,就不能同情,就算是投降了,卖惨了,也不可能同情。
在战术上当然不可能同情。可是人,总归是人,人之所以是人,之所以区别于动物,就是因为他们拥有智慧的人脑,更拥有无法摸清楚,不知具体形象的情感。
没有情感的人,连动物也不如,像机器人,他们一定是反人类的人格。或者是不具备完整的人性。而在群体之中痛着长大的人,情感就是饱满的,可以是麻木的存在着,但从不消失!
在这一刻,他们当然会有共情产生,这种疼痛,真的难以言述!
哀伤与绝望涌入口鼻,钻入心口,仿佛窒息,更仿佛溺水。
很多袁兵不知道为什么而战,只知道他们进了这个军队,就是为战而战,效忠他们的主将。他们若不败,不抛弃不肯放弃,是他们唯一的信仰,为了胜利,不是为了输的信仰。
哪怕是败,是输,也是有尊严的,生命可以消逝,可是尊严不能。
而这一切,被抛弃这一件事给彻底的毁了!
这种羞耻感,像极了被PUA后的后遗症,很多时候,不是他们的错,可是被抛弃以后就会产生自厌情绪,不断的一遍遍的问自己,是自己的错吗?!是自己不值得吗!?所以才会被这样对待。
这种情绪是毁灭性的,精神上的打击,可谓诛心,它有时候伤害的时候,比起单纯的身体上的疼痛和损失更难以消除。
那是刻在灵魂上的痕迹,只要有记忆,终身都没想消磨去,只有死亡可以抵消一切悔恨和遗憾。
有时候经历过被伤害,反而更有一种羞耻感,他们能铭记一生于灵魂,可是,那些主动加伤害的人,却未必记得曾输出过这种痛楚。
这公允吗?!谁来主持公允呢?!这只是他们的记忆,而是不属于作出决断的那个人的。决断的人总是瞬间的意志和权衡利弊,而留下的只是一地的狼藉残破人心。被抛弃了的残余,残留,总归不是决断者所收拾,又能记得多少呢?!
臧霸命旗兵去叫降,策马呼喊,鼓声敲起,“……速速投降,降者不杀!降者不杀!”
鼓声配合着这叫降之声,在呼呼风声之中,除了一些低泣,似乎已经很难再听到声音了,与之前的热血和精力相比,这未免也太消极和沉默。静的不大正常。
“放下兵器,速速投降,降者不杀,降者不杀……”
叫降之声远近而呼喝在一块,在风声的山间还能听见回声。
良久,渐渐的有兵器被抛下的声音,还未死的人,或是还受伤的人踩过他们同袍的遗体,放弃了心中的一切,沉默的走向他们不久前还奋死抵抗的敌人……
这一切的发生,是如此的无声。
这些人,每一个人都是无名氏,生时不曾惊天动地,死时不记名于史,可是他们在天地之间呼吸过,活过,奋斗过,热血过,他们的痛楚与兴奋,战功与失败,都是曾那么鲜活过。
胜败很残酷,历史更残酷。
你说,袁氏的功绩没有他们的一份吗?!当然有,可是,袁氏真正的功绩又全是他们的创造的吗?!那也不是!
历史没有公允,只有少数人留名于青史,或褒可贬,而他们的身后,曾站着无数这样的人,或生的沉默,或死的沉默,可精神消亡的沉默,或曾为热血和信仰而战的沉默,以及心灰意冷以后依旧无名无声的沉默。
历名留下的只是累累白骨,而不是他们的感情。
这些无名氏的感情,像一阵风掠过,过了也就过了。在它经过的时候,有人喜欢它来的正当时,可以解热疏郁,可也有人嫌它冷的像风锋一样尖刻,有人嫌它吹乱自己的发和心,也或有人憎恶它不合时宜的存在和经过……悲喜,何曾相通过呢?!
有的白骨累积而成,成了烈,成了功业,而有些,只是经过。什么也不曾剩下!
见他们都投降了,臧霸这才与众将松了一口气,道:“去清点人数,收拾战场。另再增派两队去援应女公子。”
诸将应命,自去协调安排。
在剩下的人中,仔细的搜了一个遍,也没寻到赵云,无论是生的还是死的都翻了一遍。
臧霸便知道,这恐怕是袁尚故意的诈计了!
谋士等人心中都挺沉重。此时此刻,竟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觉心中有些沉甸甸的。
他们能说什么呢?!只能说战争太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