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正防着这个,便道:“……一路狼狈,被袁尚追杀,若非幸运得以脱身,早已全军覆没,后续之事,云尚不知也……还得等消息方知!”
曹真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不信。原以为这赵云是个心思单纯的小白脸样,没想到也心细如发,一副谦谦君子的相貌,却偏偏也油水不进。但他回答起问题来谦逊有礼,曹真又能拿他怎么样?!连发作也没由头。
这赵云的性情,让人无处下手。
在战场上,不怕那种强人,却怕不能下手,无处下手的没破绽的人。而酒宴上,不怕那种人品不好,酒品不好的人,最怕的恰是这种怎么问都没有下手处的人!
这赵云,半丝的破绽也不肯露出,仿佛是笃定了绝不会说的坚决。这样的人,像蚌,还是铁蚌,除非你翻脸,使劲撬。不然根本不可能问出什么来。
再者,这个人坚韧韧性,便是撬只怕也问不出什么来。
说他滑不溜丢,他也不是,他就是真的很纯,很客气,很谦逊有礼,可偏偏拿这样的毫无办法。
若是人品不好,酒品不足的人还有的是方法可以下手,可是眼前这个,他是真的没辙了!
曹真想了想,颇为无奈,笑道:“原以为赵将军在前线,必知袁尚消息,不料竟还没与女公子接应上。连赵将军都不知,恐怕我军想要知道些消息,也难了!”
赵云一脸惊讶,道:“怎么会?!此处是兖州,难道还有曹将军都不知的消息?!莫要诓我,怎么可能呢?!”
曹真露出一脸无奈的表情来,叹道:“天寒地冻,因此才难以探知第一手的消息啊……”
其实哪里是什么天寒地冻,分明是与曹军断了联络了。
赵云也不追问,只是端起酒杯要敬曹真,真心实意的谢曹真收留祢衡和他部下之心。
一场酒宴,就在这平淡的相互试探中结束了。
赵云告辞回营,祢衡见无事发生,心中也松了一口气。没事最好。也许是他把曹军设想的太奸诈了!也不怪他想事容易想绝,他本来就是这种人,蠢人想事想的少,最怕动脑子。而聪明人呢,想事容易想的太多太深,最后变成一团乱麻,脑子直抽抽。对曹操他本来就有偏见,也因此,一遇事吧,就如临大敌,容易放大了看。
其实想一想,这种时候,曹真若真是对赵云动手,那就是逼急了吕娴。
吕娴万一一怒,直接由此为由发兵许都,曹操也得脱层皮!
曹吕之间虽然是塑料般的盟友关系,但是合作上也算顺利,虽谈不上亲密无间,但至少在共同灭袁氏上是有着默契的。
只要曹真不傻不蠢,他就绝不会突然来个雷,破坏大局。
如果今天在这的是吕娴,或许还有可能,曹真哪怕堵上自己,有把握的话,他可能会做。但是为了赵云,他不至如此。
赵云虽强,但并非是徐州的要害。所谓擒贼擒王,所有的热血赌徒,愿意付出生命和一切的赌徒,所以赌的前提是能博得最大的利益。哪怕不惜付出自己的命。但为了赵云,显然没必要。至少眼下,不至于此。
当年荆轲刺秦王是豪赌,用一人命以获取或者说是撬动最大的利益。而现在,赔上曹真,只为了杀掉赵云,赢面未必大,利益也未必大。
祢衡自然都权衡过,这些道理他全都懂,只不过,关心则乱。
赵云回去休息了。曹真则叹了一口气,他有些烦躁,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兵马在手,像折断了双手的废将!”
“将军还请稍安勿躁,只能等啊……”左右诸将道。
曹真无奈的道:“……现在,什么也做不了!为什么送了这么多信回去就如石入大海没了回音呢?!”
除了等,别无他选,还得在这城中要与赵云等和谐相处,真是操了淡。
但哪怕曹真再不爽,也得忍耐着。事已至此了,还能怎么着呢?!
赵云这段时日累极了,一睡就睡了二十个小时,等他醒的时候,都是第二天的日暮了。惊醒过后便有些自责,道:“……自小尊奉日出而起,不料……可能是累极了吧。连警觉心都没了。”
“是因为在这里,将军感觉到安全。”随从战将笑道:“在先生身边,将军总是放心的。”
是啊,连生物钟都没能叫醒他。原本无论再累,在战场之上哪怕再苦,他也从不曾如此的放松过。
他火速的起来洗漱了,去寻祢衡道:“可有女公子的消息?!”
祢衡摇了摇头,道:“恐怕没那么快。如今是冬日,这里地形又复杂,要得到消息,只怕还有延迟。将军急也急不来,不若再等等!”
赵云哪里等得住?!他要带人出城去探探,祢衡知道拦不住他,便让他去了。
赵云叫祢衡在城中小心,出城去了一趟,在城外过了两夜,又回来了,当然是一无所获。
弄的赵云现在有点犹豫不决,是带着全军上下去寻吕娴,还是在此处等消息好。
这种没有目标的时候,就会特别的难熬。格外的不知所措。
行军打仗,不怕目标不好击破,最怕的恰恰是没有方向和目标,陷入茫然的时候,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行动。
哪怕沉稳如赵云,此时也有点焦躁了,只不过他一向不会表露在外。
祢衡道:“我知将军欲遣全军去寻女公子,然而未有方向之前,不可造次。一则不易寻到袁尚,二则曹真在此,不得不防!”
赵云道:“先生以为,他手上无兵,莫非是假?!”
“如今我们不止是没有女公子的消息,许都的消息我们也不知,许都那边到底是打着什么主意,谁能知晓?!”祢衡道:“且说曹真,到底能不能调集兖州兵马来,谁也不知道……然而将军须知,曹真在此处,袁尚便已不是将军现在的目标,现在的目标是拖住曹真,不管他手上兵马到底是有还是无,至少有将军看着,便是为女公子的安全托底……”
赵云听了若有所思。
“还有这座城,一开始是没什么战略价值,初始是为了我们提供了一个休息养伤的驻处,然而现在,它的战略价值已经变大了,”祢衡道:“静静等女公子的消息,我们不能离开此城,弃了这城。也许等女公子来后,也需要它的补给。”
赵云眼前的一切迷茫似雾般散去,道:“先生所言极是!云便安心在此城先驻守,静等消息!”
祢衡点点头,道:“一切便宜行事!”
赵云一点就透,也就没再急着要出城去寻袁尚,或是去找女公子,而是遣出不少斥侯出去准备接收吕娴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