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此,王子师并不怨恨皇甫氏,皇甫氏对汉室也算是尽心尽力了,临了也只是退出而非反戈一击,所以只是真心觉得可惜而已,因为若皇甫父子衷心为汉,愿留在长安,那以皇甫氏在北地、汉阳、三辅等地的威望和军事影响力,此番面对公孙珣试图兼并西凉的动作,绝对是大有可为。
“人苦不知足,既平陇,复望蜀。”见到张昶询问而王允却一时失态,倒是另一名关西本地名门之后,侍中金旋忍不住插嘴解释。“军事的事情是说不清的,当年光武便是得陇望蜀,今日的局势也必然如此……若卫将军能轻易吞并马韩,则必然要尝试攻击汉中张鲁,以尽求陇地。而若汉中再轻易拿下,伐蜀便不是什么幌子了,事情也就顺水推舟了。”
“原来如此。”张昶恍然大悟。“那我去与侍中刘诞说,我二人乃是好友,必然能让他信服,然后再让他去说服他兄长,此去蜀中务必观察局势,随时准备搬兵北上……”
“不要找刘诞。”王允赶紧摆手。“刘氏兄弟一直不愿意从我们,一来是因为蜀中一直与卫将军相安无事,二来也是他们兄弟俱为卫将军所制……前年刘益州遣使求放回其子,结果卫将军只放回了一个不上不下的三子刘瑁……换言之,此时只有即将离开长安归蜀地的刘范本人可以交通大事,刘诞不值得冒险。”
张昶缓缓颔首。
见到对方似乎不以为然,王允忍不住又压低声音恳切嘱咐道;“诸君,便是我也得承认卫将军确实有大功于朝廷,而其人于渭桥所言,更是颇能蛊惑人心。再加上如今河北兵强马壮,此番他又引万骑精锐至此,让人心生畏惧……那么如今情势之下,指不定便有人见势不妙,直接做了负汉恩之人。所以诸位交通之时,一定要小心再小心,万万不可作出洋洋大态,以至于泄露机密,落得满门不存!尤其是卫将军此番气怒,没怎么注意到诸位侍中、侍郎,那咱们更要小心,万万不可暴露,因为一旦暴露,必然引起遐想,惹来株连,届时我等身死族灭无妨,唯汉恩不可负!”
室内众人不再多言,而是齐齐袒出左臂,乃是仿效周勃诛除诸吕时的典故——从刘者,皆左袒也!
王允微微颔首,众人就此散去,出的密室,院中星光之下,又看到同为关中大族出身的侍中射坚与皇甫嵩之侄皇甫郦身影,倒也不足为奇了。
说白了,侍中与黄门侍郎是天子近臣,而天子当日趁着束发读书的借口趁势重起这二者,本就是要借此拉拢人才和寻求政治同盟的。
唯独和那三个外戚相比,更显得光明正大一些罢了。
仔细想想便知道了,六个侍中,除去一个辞走的皇甫坚寿,其余五人,杨琦、杨众乃是关西第一名门,弘农华阴杨氏的子弟,杨彪的从兄弟;刘诞是刘焉次子;射坚、金旋是京兆本地的大族掌舵之人。
而六名黄门侍郎,马宇是马腾渐渐立足后重新在三辅认得亲戚,根本就是代表了马腾;丁冲是沛国谯人,乃是曹操的老乡,而且此时他绝对不知道自己两个儿子在另一个时空的下场;傅干则是北地第一大族傅氏出身,也是名臣傅南容之子;盖顺和傅干是一回事,他父亲乃是盖勋,其家族在汉阳根深蒂固;至于张昶,皇甫郦,都是凉州三明的后人,就更不用多说了。
这些人,或者有足够的理由忠心于汉室,或者有足够的理由反对公孙珣,而且都是有实力的人,不是能找到军事外援就是本地大族出身,或者就在凉州、三辅等地有巨大政治军事影响力……可见刚刚束发的天子和他身边的忠臣,当时挑人的时候确实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而这其中,三辅大族出身的射坚走出王允府,偷偷转入小巷,长叹了许久后,刚准备绕路步行寻自己停在远处的马车,却不料又被人给拦住了。
“射侍中,”来人正是王允亲信仆从。“我家主人请你折返一趟。”
射坚不敢怠慢,匆匆折返,而回到王允府中重新进入密室,却见到同僚金旋也在,二人点头相对,射坚尚未坐稳,王允便口出惊人:“射侍中、金侍中,有一件事想托付于二位……能否请你们分头去卫将军府上密报今日之会?”
射坚当即愕然。
但金旋旋即醒悟:“王公是觉得卫将军迟早会察觉到我们吗?所以提前乱其心?”
“不错,”王允恳切相对。“我想了许久,卫将军或许在灞桥上的确被婚姻事激怒,一时眼中只有三位外戚,但以其人的聪明和对我的成见,迟早会防备我,并从我这里想到诸位侍中、侍郎身上,那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乱其心……而且我也知道,如射侍中、金侍中你们这些关中大族,虽然因为新政而对卫将军异常不满,可更怕他的霸王断刃,不然当初也不会表面屈服了,而如今卫将军提万骑回到长安,你们便是真的忠心汉室我也不敢用了!”
射坚和金旋对视一眼,然后齐齐欲言。
“不用辩解,我这其实是个两全其美之策,一来也算是你们为汉室尽力了;二来你们也免得家族罹祸,可以就此脱身,将来事成或不成,都可安心……如此,何乐而不为呢?”言至于此,王允俯身而拜。“就当两位是为了汉室委屈一时,做个死间吧!”
射、金二人各自叹气,也只好俯身还礼。
起身后,金旋主动相询:“到卫将军处,该报哪些人名,还请王公直言。”
“自然是报我、城门校尉董承、左右中郎将伏、王,还有黄门侍郎皇甫郦,与二位自己的姓名。”王允坦然而对,俨然早有想法。“三位外戚之身太明显了,卫将军深恨之,而卫将军对我也早就愤之入骨……皇甫侍郎虽然英武,但皇甫公父子既去,其人多半是使唤不动其叔父旧部的,而卫将军看在皇甫公的面子上,多半不会为难这个已无用之人,正好拿来遮掩。”
射、金二人听得此言,知道王允早有妥当想法,如何会多言,只是再度俯身一礼,便匆匆而去了。
隔了一日的上午,卫将军府。
“换言之,”公孙珣看着身前的刘范,若有所思。“王子师寻到你,让你回到蜀地后,不但不要劝你父归降,反而要你劝你父发兵与我相抗?然后他还说他会与董承、伏完、王斌等人在长安行大事,以作呼应?!”
刘范连连颔首不及。
“历史是螺旋前进的,不是画圈,你们怎么就不懂呢?”公孙珣望着身前完全称得上是故人的刘焉长子,一时摇头。“没记错的话,若无我,你小子早死了!”
刘范愈发慌乱……最后一句且不提,前面一句,每个字他都懂,为何连在一起却一点都不懂呢?而且最后一句也有些让人茫然,到底是指哪一回?应该是指董卓迁都吧?
不过,这并不耽搁这位益州第一顺位继承人即刻颔首,恳切相对:“卫将军的恩德,小子从未忘记,若有半分有负卫将军之心,就让小子死于乱箭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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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祖既至长安,群丑震怖,王允联诸逆相约谋太祖,重申旧誓。未几,与会者八人,出首者四也!”——《旧燕书》.卷二.太祖武皇帝本纪
PS:睡不着,原本请假的,结果请假条发了,却通宵码了两章……但还是要请假,明天可能没了,就当请假条放到明天好了,主要是我怕作息倒不过来,到时候要猝死,所以准备今天晚上回来吃褪黑素强行调作息……先去搬砖了。
说起来,我天天说请假,结果上个月超标,这个月五天27k,到底有啥可抱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