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我说一说,你们兄弟会到底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你们互相以刃相向。”
马林一抬手,脚下的砖石就变成了一把椅子,他坐了下来,看向那个老侏儒:“你和精灵谁最年长。”
“当然是我了,阁下,我活了快两百年,虽然到现在也只是一个一事无成的阶梯三,但至少比这个精灵傻丫头活得久,您的问题要从一千七百多年前说起了。”
于是马林洗耳恭听。
在这个老侏儒的回忆里,马林第一次完整听说了最后一次亡潮之后的故事,在那个时代,神明与混沌突然不显,各教会最终分裂,多数的教派建立了圣殿骑士团,但是有些教派加入了兄弟会,因为万物需要平衡,如果神明长久不显,教会终将分裂,如果教会都在圣殿骑士团中,说不定就会出现极为可怕的场面。
马林对此是肯定的——当制约人性的真神不显,各种虚伪假信就会堂而皇之地出现,这些投身兄弟会的教派……有心了。
但是马林绝对不会相信一家之言,所以他看向了一旁脸还有些肿的半身人:“既然他们是教派加入兄弟会的,你们为什么又要以刃相向。”
“那是因为时间过了三个百年,兄弟会与圣殿骑士团之间出现了裂痕,我们看着那些虚伪的教派建立了他们的虚伪信仰,神明已经有六个百年没有显圣了,圣殿骑士团也早就从济世救人的组织蜕变成了有着野心的怪胎,他们一边建立新的所有众神伪教,一边将手伸向凡间,西部人类世界因此生灵涂炭,最悲惨的时候,只有希德尼与法罗尔组成的光辉联合依然坚持着不使用奴隶制,同时一直不允许众神伪教进入两国领地,在接下来的四个百年里,我们兄弟会与圣殿骑士团一直在战斗,一如凡间的两个集团在四个百年里打了七次世界大战。”
“然后呢,一定有人站出来了对吧,要不然你们也不会去保护那个他们要杀死的圣殿骑士团成员。”马林也不介意这些小子知道他刚刚偷听过了。
“是的,阁下,我们与圣殿骑士团的战争经历了四个百年,在那之后,凡人渐渐厌倦了这一切,他们的国王,保民官和护国公们开始脱离圣殿骑士团的统治,我们与圣殿骑士团决定不再将凡人卷入战争,于是城市里的战斗不再有了,但是在暗地里,我们之间的战争一直持续到了六百年前,当时,伟大的大导师与圣殿骑士团最开明的牧首完成了和平条约的缔结,所有的伪神信仰被取缔,圣殿骑士团花了两个百年,才完成了内部的清洗……而我们……出了上古维序者这样一个怪胎。”
半身人说到这里,被那位老侏儒呸了一声,然后他看向马林:“阁下,他们这些教派出身的兄弟会分支与圣殿骑士团完成了和解,但是我们不能忘了圣殿骑士团对我们这些凡人造成的痛苦,在他们的统治的时代,我们东部地区的人均寿命只有三十九岁,阁下,您知道吗,那些惨死的无辜日夜诅咒的到底是何等恐怖的怪物,他们的家族血脉因此而断绝,除了我们这些誓守上古盟约的所谓叛逆,又有谁还曾记得呢,我们守誓,只是为杀尽天底下的所有圣殿骑士。”
说到这里,侏儒叹了一声:“阁下,您会理解我们吗。”
“我当然理解你们啊,如果说一句对不起就将自己长辈做的那些错事撇清,再杀一些异见者就能够将自己打扮成一个迷途知返的孩子,那还要公理和正义干吗。”马林说到这里,扭头看向大块头与半身人的组合:“你们呢,你们有什么要说的吗。”
“我们的确没有什么好说的,但是和解条约上有那位牧首与我们的大导师一起签下的名字,我们不应该无视前人渴求和平的努力,我的确理解你们上古维序者对于圣殿骑士团的仇恨,但是,只拥抱仇恨有用吗,世界已经和平了数百年,人类正在努力重现大毁灭之前的荣光,教友们,你们为什么还是不能放下仇恨。”
“我……我不能。”那个豹子姑娘突然开了口。
马林扬了扬眉头:“你来说一说。”
“我的爷爷说,我们家族不能忘记这个仇恨,当我们这一支被圣殿骑士们追杀,家族成员都已经牺牲,只剩下了年幼的家祖与一位管家,在最后一刻,管家用他的孙子换掉了家祖……家祖看着他的朋友被挑到了火枪刺刀上……我们这一支,必须复仇,这是我们生存的意义。”这只豹子姑娘说到这里抬起头看向半身人:“你们教派兄弟会总是说,仇恨会消弭,人类会携起手,你们错了,人类的历史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冲突与仇恨,我们今天要杀的那个目标,他的祖先就是追杀我家族的人,他的先祖亲手杀死了我的族人,为什么屠夫的后代变成了法师塔的高层,而我们这些被屠杀到连自己的族名与徽记都不得不抛弃的可怜人,却要沦为阴沟里的老鼠,永世不得翻身。”
说到这里,这个女孩看了一眼四周:“这一切应该吗,教派兄弟会的各位,你们是不是忘了,西部人类世界的整个东部地区到现在还拒绝接受圣殿兄弟会的任何组织与企业踏上他们的土地;以哥本哈根为中心的反教会地区到现在还在禁绝你们双方的信仰;卡特堡地区也在拒绝任何属于你们教会的雕像;在希德尼西部接近卡特堡的所有行省直到现在每年都还会举行烧毁神明雕像的篝火节……就连我们最伟大的大导师德维尔·盖亚特,也是死在极端圣殿骑士派系刺客的手上,这一次行动甚至导致了一场本不应该发生的世界大战,数以亿计的死伤,德维尔一系血脉为此而断绝,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你们的那位好朋友的先祖所做的那些遗憾,如果你们还觉的那一切是遗憾,那我只能说,太遗憾了,遗憾到我们不得不以刃相向。”
马林叹了一声,他伸出手,握住了这个孩子的手:“你叫艾拉,对吗,你的姓氏呢。”
“我们是艾拉……艾拉·坎·沃尔丁,我们家族继承了老管家的姓氏,我们绝不遗忘,绝不原谅。”
“你本应该姓盖亚特,是我的子嗣,但你们的选择我不反对,恩还十倍,仇以百偿,所以我也理解并肯定你们的做所作为。”马林抚摸着眼前这个女孩,她先是惊讶,然后看向她的朋友们时,脸上已经多了一些惊喜:“我一直以为我祖父是在骗我,我并不是德维尔之子。”
马林拍了拍她的脑袋,然后扭头看向马尔斯:“不过,在我挥下审判之锤前,马尔斯·盖亚特,我的另一个子嗣,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救那个男人。”
马林在等一个答案,而他的这个子嗣立即站了起来,这个最为顶尖的伪装者微笑着说出了他的故事。
“……我也记得他,我的父亲在我很久以前的时候被杀,他那一天出现在现场,后来,他因为一次刺杀死了,还得到过圣殿骑士团银橡叶奖章……我一直想知道,他在今天中午接的到底是谁,那个人又跟他说了什么,而我的父亲与他的家族又因何而走向灭亡。”说到这里,马尔斯伸出手拍了拍艾拉的脑袋。
然后他看向马林:“阁下,我不知道您是谁,但我的内心告诉我,只要有您在这里,以前的我没有获得过答案,但是我想在今天之后,我将重新获得我人生的意义,和艾拉一样,我也在为回报施于我家族身上的仇恨而活。”
说完,他看向艾拉,微笑着伸出手:“我是马尔斯·盖亚特,你好,我的堂亲。”
“我和你一样,走在最为孤独的路上。”他这么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