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自由了!”崔俊友大喊。
他的回应在街头的空气中回荡,崔俊友高举双手,过去的闯荡和奋斗,回想起来如灯如焰,一切牺牲铸成此刻自由回响,叫他感觉人生好是痛快,阳光沐肩,往事从容。
“听起来很开心嘛。”徐炀也能感受到崔俊友语气里的欢欣。
“那当然。”崔俊友深呼吸,感受地表的清新空气,“……还是得感谢你,没有你我早就挂了,也等不到这一天。”
“举手之劳。”徐炀道。
地面原来是崔俊友不敢来的地方,因为到处都有监控,而今他像个真正的人类、一个昂头挺胸的人,大胆进入这座城市。他是人,建造城市的人也是人,到底什么人强行把一些人拔高,又把另一些人踢进地下城。
不过那种日子已经结束,崔俊友骄傲地伸出衰老的胳膊,朝天空挥拳,巨构建筑将灰色天穹分割开来,太阳折射出不真实的光线,像樱花一样粉。
“老子是自由的,老子要活出个人样,谁能管!”崔俊友喃喃道,“整个城市都是自由的,这是我们死了多少人才换到的,一口气打了那么一场恶战。”
“别太放松,还有不少黑火间谍和士兵分散在城里。”徐炀告诫,“以及空天母舰。”
“马蒂内斯号?它……”崔俊友止住话头,因为淡粉色的太阳被挡住了。
巨蛇,一条大约2公里长的钢铁巨蛇划过天际,拖出黑色航迹,像一条鞭子从天垂落,居高临下,随时准备拷打地面。
崔俊友揉了揉眼睛,从巨蛇两侧慢慢喷吐出一艘艘白色或樱花涂装的轻型战斗机与穿梭机,像是花朵散出成千上万个孢子,还有几十名征战魔女背着单兵飞行设备飞离这头钢铁巨蛇,朝城市各处散去。
巨蛇本身有着暗紫色和深绿色的涂装,颜料交错抹在它分节的身躯上,把它染成一个狂暴而危险的怪物。
京都无限的“大蛇号”已至,服役9年的王牌母舰,在上京造船厂完成装配,凝聚巨企军工从业者的心血,战力惊人。
安久市的市民们本来也沉浸在劫后余生的喜悦氛围中,巨舰出现在视野中的瞬间,他们纷纷停下手头的动作,凝视它如何进入城市。
先前那种弥漫全城的欢快气氛一下荡然无存,所有人的喜悦和精气神都被一下夹住,像是给浇了一盆冷水,立时熄灭,所有梦幻和美好都被砸的粉碎,过往的逻辑模型开始重建,人们悄悄动手,把原先好不容易脱下的心理镣铐再戴了起来。
大蛇号降速滑行,靠近京都无限驻安久市分部,将舰桥与大楼屋面连接,从上跑下来上千名训练有素、雷厉风行的公司人,伴随他们一起进驻的还有职业忍者、高阶武士和机械相扑手,他们是京都无限的后备力量,被大蛇号带入安久市,准备重建秩序。
他们分工明确,兵员刚刚从前线撤退下来,沉默而高效,各处搜掠和剿灭残余的黑火革新士兵。公司人则负责清算受损资产,同时追查先前伤害公司资产的罪犯。
大蛇号只比原定的正午入驻晚了2小时,一股坚冰般的威严凌驾于城市之上,叫人感到彻骨寒意。
“两艘母舰都回来了。”徐炀说,“……你先回会津城吧。”
崔俊友望向凤蝶广场上的其他人,人们不再享受自由自在的氛围,而是不自觉地露出淡淡笑容,代表自己和平柔顺,不会发脾气,易于管控,是品性优良的市民。
之前一些先锋艺术家、大学生和市民军联手,爬到城市醒目的地标大厦顶上,挂了一个巨大的横幅,写了两行标语,鼓励全世界人们团结起来,如今他们又争先恐后地跑回楼顶,抢在有人来查之前把横幅拖回去,以免未来只能牢内相见。
崔俊友咽了口唾沫,不安地抓了抓头发,他打开手机看到诊所催他回去给葛城浅做手术的消息,忽然意识到自己最好最安全的地方,还是在那个吵死人的地下城里,这个想法叫他感到万念俱灰。
死了这么多人,打了这么久的公司战争,什么都没改变吗?崔俊友眼眶一红,跨回到摩托车上,转个方向骂骂咧咧地朝会津城开去,摩托的发动机一路上不停地发出干瘪的声音,像个病人。
“这算什么?”崔俊友还连在徐炀的通讯频道里,十分暴躁,语无伦次,“这什么都不算,我就是世界上最大的孬种,什么都做不到、就只会鼓捣手上那些活!特么的蚍蜉撼树!”
“无论公司还是巨舰都是可以被战胜的。”徐炀沉声说,“在那之前你不能泄气,我们离胜利并不遥远。”
崔俊友开过一个十字路口,高悬的世纪净土面板闪了几下,开始上线,摄像头在他看来跟把戳眼睛的尖刀一样,根本不敢对视,他拿个黑口罩戴上,拉下帽子,逃也似地回去了。
他压低声音,不停跟徐炀发泄心里的怨气,徐炀则耐心听他如何扯一些有的没的内容,叫崔俊友深怀感激。
到最后,崔俊友只是幽幽说了一句:“别怪我搞得这么难看,我知道有耐心很重要。可我已经50了,我还能等多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