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两人一路吃着,一起往祠堂走去。
陌家的族学,设在村西祠堂,村中一位老秀才是学堂的夫子,在此教导族中孩子念书。既是族学,凡是陌家村的孩子不需要交付学费就可入学。不过,村人世代在地里刨食,大多只是希望孩子将来认得几个大字,会数会算也就是了。孩子们早上来念过书,下午就去帮家里干活,只有几个被寄与厚望的孩子才留到下午。
陌天歌两人进了祠堂,屋里已经坐满了孩子,小的六七岁,大的十三四岁,都是男孩子,只有她们两个是女孩。
世人信奉女子无才便是德,陌家族学也是如此,陌家村的女儿,极少有上学堂的,都是晓事起就帮着家里料理家务,只有家境通达的人家,才将女儿送来识几个字。
陌天巧就是如此。她是陌家族长的嫡系孙辈,因为是长孙女,又与长孙一母同胞,因此家中也高看她一等,不但名字从了兄弟,还一并送了学堂。
她与天歌二人,是这一辈里惟二两个从辈分取名的。
但,陌天歌的情况却不相同。
陌天歌的母亲,原是族长家的四姑娘,如今人称四娘子。她并不是族长夫人所出,而是族长年轻时在外面所生,因此一家子待她十分冷淡,而且,她胎里带病,常年小病不断,也就越发的受人冷落。
十年前,村里来了一个书生在此借住,见过她几次,不知怎的竟向族长求娶。族长虽不喜爱这个女儿,但也怕别人不怀好意,便说要他入赘留在村中,谁料这书生也不反对。不久两人就成了亲,在村中住了下来。
可惜,到了第三年,这书生要出趟远门,却是一去不回。
因为父亲一去不回,她是惟一的血脉,天歌不但姓陌,名字也是随了辈分,一直当男孩教养。
学堂内吵成一团的时候,里间传来一声咳嗽,满屋的孩子立刻安静下来,一个须发半白面色威严的老夫子从里间走出来。
看到学生们都乖乖坐着,无人吵闹,老夫子满意地点头,从案上取了一卷书,开口道:“昨日的《弟子规》第一段都背熟了没有?”
学堂内更加安静了。这些孩子,只是为了识字而已,哪里会认真读书,教十个字会一半就不错了。
老夫子皱眉,点名道:“陌天俊,你来背。”
陌天俊连忙站起来,脸却皱成一团,浑没有刚才欺负陌天歌时的嚣张得意。
只听他期期艾艾地开始背诵:“父母呼,应勿缓。父母命,行勿懒。父母教,须……须敬听。父母责,须顺承。”
老夫子点头:“没错,继续。”
“冬则温,夏则凊。晨则省,昏则定。出……出必告,反必、必……”念到这里,他抓耳挠腮地想了一阵,却是怎么也背不出来。
偷偷抬头看夫子的脸色,却见夫子面色严肃,又连忙低下头。
“哼!”夫子冷哼一声,说道,“昨天晚上干什么去了?怎么就背这么点?”
陌天俊嗫嚅两声,没敢回答。
“手。”
闻言,陌天俊脸色苦得堪比苦胆,但又不敢违背夫子,只有走上前,小心翼翼地伸出左手。
夫子枯瘦的手握着戒尺,拍了他手心一下,陌天俊惊了惊,干脆地摊平手,扭过头不看。
戒尺高高抬起,“啪”重重地打在他手心,整个学堂的孩子都不敢出声,生怕下一个是自己。
打了五下后,陌天俊的手心已经红了,夫子收起戒尺:“下一个,陌天威。”
“是。”又一个孩子站起来,开始背,“父母呼,应勿缓。父母命,行勿懒。父母教,须敬听。父母责,须顺承……”
这个孩子磕磕绊绊的,总算背全了,夫子终于舒了眉头:“回去再背熟,下一个。”
感觉到天巧动来动去的,陌天歌低声问:“天巧,怎么了?”
陌天巧苦了脸,也低声回道:“我也背不熟呢,不知道等下能不能背全。”
“赶紧趁现在背背,还来得及。”
“说的是。”陌天巧飞快地打开书页,在心里默诵起来。
“陌天歌。”
陌天歌连忙站起来:“是,夫子。”
她想了想,开始背诵:“父母呼,应勿缓。父母命,行勿懒。父母教,须敬听。父母责,须顺承。冬则温,夏则凊。晨则省,昏则定。出必告,反必面。居有常,业无变……”
“丧三年,常悲咽。居处变,酒肉绝。丧尽礼,祭尽诚。事死者,如事生。”
夫子脸上出现微微的笑意:“好,背得很好,今日你就开始看‘出则弟’吧。”
“是,夫子。”
她松了一口气,翻开书本,看下一段。
虽说这些陌家子弟,根本不在乎学得好或坏,老夫子却是十足的书生脾气,对待课业十分严厉,能得到他的赞许,可不容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