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天歌没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惊讶什么?”
靖和道君笑了笑,说道:“我记得,你拜入我门下这么多年,都没见过你的守静师兄,我亦不曾在你面前提过他的名字。”
陌天歌一怔,意识到他想说什么,低下头沉默了。
靖和道君舒出一口气,笑:“看来我什么都不用说了,你早就知道了。”
“……”陌天歌沉默却平静。
她认得秦羲,却没见过秦守静,那日见到他,没对他是结丹修士有任何怀疑,今日又理所当然地问及守静师兄如何,这说明什么?
端起酒饮了一杯,靖和道君又看她:“能不能跟师父说说,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陌天歌低着头,摆弄着腰上的玉佩。这块藏灵佩本是挂在她脖子上的,在万法自然阵中,被阮明珠夺去,后来她再醒,却是叶真机交还给她的。
圆形的玉佩上,刻着精致的云纹,有一面的中间,却刻着一个小小的秦字。十岁那年,她得到这枚玉佩,自此从未离身。闲暇之时,她也会握着玉佩想,它曾经的主人究竟是什么样子,到底有没有坏心?后来到了玄清门,她也不是没期望过,见一见那位守静真人,可是,一直无缘相见。直到妖兽之乱,进入钟沐灵的虚天境……
“是妖兽之乱那一年,我随着素辛师姐出战……”
靖和道君一怔:“这么早?”
陌天歌低头笑了笑,眼中却没笑意:“我一开始从未想过……直到那一年,我随素辛师姐出战,去了落雁崖,意外进入高祖的虚天境。我听高祖说过,守静师兄之前失踪数日,便是不小心进了高祖的幻天阵。后来高祖说,有个姓秦的小子……来寻我,我还以为是守静师兄,结果见到的是‘秦师兄’。”
“这样你便怀疑了?”
陌天歌摇了摇头:“那时我只是觉得很奇怪而已,后来出了虚天境,秦师兄明显受了伤,我却听说守静师兄受伤过重,回太康山去了,再后来,果然再也没听到秦师兄的消息。”
“……”靖和道君沉默不语,半晌才道,“难怪你这些年,从未问起那位‘秦师兄’。”
“在虚天境中,高祖曾与另一位化神前辈在我面前谈及,守静师兄身怀阳灵珠,那时我并不知阳灵珠是什么东西。而后,秦师兄来寻我,高祖又说,秦师兄是金火双灵根,都属阳性,又身怀阳灵珠……我心中便起了疑心。”
秦守静的许多事情,在玄清门不是秘密。比如他是金火二灵根,哪怕寻常一个杂役弟子,都知道这些。而且,即使她不知道阳灵珠是什么,听高祖的意思,也明白是世上难寻的灵宝,哪有可能两人同时都有?
说到此处,陌天歌再度笑笑:“有些事情,如果没有怀疑,也许一切都很正常,可若存了怀疑之心,就觉得处处破绽。我心中有了这个念头之后,再仔细回想,所谓的秦师兄,哪里像是个低阶修士?他在云雾派时,不爱与我们这些低阶弟子说话,因为境界相差太多,无话可说。后来我秘密泄露,与二叔逃出云雾山,被一群筑基修士围攻,秦师兄一到,就救了我们。我原以为他有什么秘法,不方便告诉我,后来想想,他若本身是个结丹修士,这一切就顺理成章了。”
靖和道君微微一笑:“师父原本也觉得,瞒不了你太久,可这么些年,从未听你提及,还以为真的瞒过了。”
“……最重要的是,秦师兄若真的存在,为何在整个玄清门都默默无名?我没想过此事之时,会自己给‘秦师兄’找理由,可存了这个心之后,就发现,把守静师兄的身份代入秦师兄,完全合理。”
靖和道君长叹一口气:“那这些年,为何你都不说?”
陌天歌一直低着头,望着自己的脚尖,沉默了一会儿,才轻轻说道:“……师父,说实话,那时候,我心中难受得很,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那时年纪小,秦师兄一路看顾,我心中原是极感激他的,可突然发现这件事,心中总是怀疑,他究竟有什么企图。”
靖和道君一直安静地听她说,此时皱着眉摇了摇头:“你一向稳重,可到底还是年轻,性情又有些多疑,突然发现此事,难免心中惶恐,所有的事情都要往坏处想想。后来呢?”
“后来……我留意了许久,果然,我不问的话,整个玄清门,似乎都找不到秦师兄的痕迹,那时我甚至怀疑,他的名字也是假的吧?”
靖和道君笑道:“名字却是真的。只不过,羲儿结丹之前,在外行走,也不用真实身份,后来结丹,依本门规矩,便不用本名,改用道号了,别说外人,就算是本门弟子,也少有知道他真名的。”
陌天歌亦笑了笑,她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觉得有点欣慰,至少他的名字是真的。
靖和道君又问:“都已经几十年了,你一直没说出来,究竟是心中介意,还是已经谅解他了?”
陌天歌顿了顿,慢慢说道:“……论身份,他是师父您的血缘后辈,也是嫡传弟子,我能被师父收入门下,还是因他之故;论修为,他是结丹修士,眼看着元婴有望,而我如今仍未结丹。我又有什么立场谅解不谅解?”
听得此话,靖和道君却皱起眉头:“你如此菲薄自己,莫非心中还存有怨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