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气舞动她的黑衣,黄沙铺天盖地,她丝毫不敢松懈。元后毕竟是元后,尽管言语上她刻意刺激轻视,但她心中知道,哪怕师父身受重伤,夺舍失败而肉身不契合,仍不是她能正面抵挡的。
这是天极第一修士,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
所以,只能拖,只要拖下去,最后赢的人就是她!
元魔气云中,黄沙簌簌,山石滚落,狼突山几乎要整个倾颓。
聂无伤咬着咬在支撑。法宝、灵符一件件地丢出来,迎上松风上人的魔云,又一件件地被爆毁。
每一次,她都有种错觉,自己要支撑不住了,但想到那一百多年的屈辱,她又撑了下来。身上的伤越来越重,她捏着早就准备好的魔符,不间接地补充魔气。
这些算什么?她已经不是那个被欺压凌辱,却无法反抗的聂无伤了!她有了朋友,她挺直了背脊,她可以走在阳光下,她要有自己的人生!
这个在她心里留下阴影,连喘息都不敢的人,她要亲手将他抹去!
无数次捏碎魔符补充魔气,无数次丢出灵宝抵挡攻击,终于,身上的威压慢慢弱了下来。等到攻击停下的时候,聂无伤精神一震,双手一合,一颗硕大的魔晶出现在她手间,闪烁着诡异的死亡的气息。
她轻轻一弹,魔晶飞出,明明是平缓的速度,却迅速出现在了松风上人身边。
松风上人嗤笑一声:“这样就想反击?做梦!”
聂无伤嘴角一挑,露出一个冷笑,拳上元魔聚集,无声无息地打了出去。
松风上人一挥,魔云缠绕,随意一挡。
不料,下一刻,聂无伤的拳头,却穿透了魔云,实实在在地击在了他的身上。
松风上人睁大双眼,难以置信。不可能,怎么可能……
看着他重重摔下,聂无伤语气淡淡:“师父,道有三千,却未必都是通途。”
魔云散去,露出一具干枯如骷髅的躯体,可怖的脸上,两只眼珠死死地盯着她,犹不相信:“怎么可能,你……为什么我会输……”
聂无伤注视着他:“你真想知道?”
松风上人死死不闭眼。
聂无伤说:“在我踏上狼突山的时候,就开始布置魔晶。师父你大概不知道,这魔晶不仅仅只有死气,它在云中人见人怕,因为它有一种诡异的功效,那就是吸人精气。”
看到松风上人躺在地上,拼命地想站起来,聂无伤怜悯道:“师父,你的肉身坏了,元神也被死气缠绕,自身的精气本就不足,若非你修为深厚,灵魂的精气早就无法支撑你活下去了。我一直激怒你,一是让你轻敌,二是拖时间,让魔晶吸收你的精气。”
“原来……”松风上人血肉模糊的脸上,露出奇异的表情,似乎是在笑,“你……果然是她的女儿……”
这是他第二次说出这句话,却有着不同的语气。第一次,是愤恨,这一次,却是思念。他幽幽地说:“也好,死在你女儿手里,好过不人不鬼,无声无息地死去……阿英,下辈子……”
“你现在这样,有什么用呢?”聂无伤望着他,第一次觉得他是如此弱小,“我娘活着的时候,你怎么不对她说?”
松风上人喉咙里发出古怪的一笑,他道:“她都背叛我了,也对,我这个鬼样子,怎么可能会有女人一直爱我……”
“我娘是这样的人吗?”聂无伤打断他的话,冷冷地说,“你深爱的女人,生命里惟一的女人,是这样的人吗?虽然我不记得三岁以前的事,但我不相信。”
松风上人睁大眼,几乎脱离眼眶的眼珠看着越发恶心可怖。
“师父,”聂无伤轻声说,“你始终保留着洞府里我娘的石室,你不允许任何人踏入,不让任何人提她,连师兄骂她你都要罚他……师父,你一直爱着我娘,对不对?”
“我……”没有嘴唇,牙齿露在外面,可以清楚地看到他在颤抖。
“你这么深爱的女人,会因为这样的理由离开你吗?她已经陪伴了你几千年,会这样离开你吗?”聂无伤冷冷地说,“与其责怪她,不如责怪你自己吧!这样的你,就算下辈子,她也不会再想遇见的!”
松风上人失神地看着漫天的黄沙,一千多年的岁月,在眼前一一晃过。
踏入仙道,普通弟子,门派被灭,天魔山,机缘,石碑,悟错功法,身躯溃烂,阿英……是的,遇到阿英的时候,他已经是那个鬼样子了,她不会因为这个离开他的,是他怀疑她,才一步步将她推远。
原来他的人生,完全地失败了。没能迈入化神,又亲手毁了她。
这样失败的一生……那就这样结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