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叶红跟胖哥从马车上跳下来时,跟着大老爷富文礼的一等随从张贵正急得团团转。
除了逢年过节,今儿只怕是富家大院最忙的一天,上午送大姑爷大姑娘回家,中午就接待二姑娘婆家前来送聘书的人,他一个下人也不知道来的都是什么人,只知道一定来头不小,要不然怎么连知府大人都陪着来了,知府大人一来,两个知县自然也忙来了,再加上女眷,只把富家上下的人忙的团团转转。
说起来除了大姑娘出嫁时,富家好久没有这样光耀过了,虽然累,但从上到下人人都脸上放光,与有荣焉。
才送走三位官老爷,亲家的人也要告辞了,大老爷要大少爷富椽亲自送去,这马备了半日,眼看人都出来了,偏有一个就在大门口疯了一般闹起来,闹得另外几匹稍带着亲家来人的马都不安生起来。
正堂里的大老爷虽然没亲自出来,但大管家已经黑着脸走出来了。
别的马也就算了,这头乌头青是大老爷的最爱,小厮们连拉带拽的就往后院马棚里赶,也不敢下狠手,竟然半日也没赶进去。
“看样子是结症!快些找钟大夫过来瞧瞧吧!扎两针止了痛再说。”几个老马夫纷纷嚷着。
眼看那马闹得凶,一众人只得将它围赶到门边,着急忙慌的请大夫去了。
“钟大夫呢?”看到马车上下来两个小年轻,张贵拭汗问道。
“钟大夫乡下问诊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小厮也惶惶的说道,一面指着胖哥,“这是新该行做兽医馆的,济人堂里的大夫……..”
一听这个,张贵简直火冒三丈,一脚踢翻了小厮,道:“什么新的旧的!糊弄大爷呢!这马比你合家人都金贵!能胡乱任人看着玩…….哎!那个小姑娘,离马远些………”
撇开站着的众人,秋叶红已经走到马跟前,闹腾了半日的高头大马此时似乎使尽了力气,抖抖索索的站着,呼呼喷着热气,倒也不翻滚蹬蹄了。
因为有四五个人制住了马,秋叶红便走到马首侧,伸手拉住缰绳,踮着脚去查看,马的口鼻流出稀粥一般的粘液,一股一股的热气喷出来,带着明显的酸腐味,另一手翻看马的眼,眼结膜已经赤紫了。
伸手先诊了右侧的动脉,又诊了左侧,才松开手,开始挽起袖子,周围的人已经看了楞住了,此时才呆呆的问道:“小姑娘……是疗马的大夫?”
“这是我们济人堂的大夫,”胖哥此时才恢复了往日的话唠,摸着头笑哈哈的说道,“知道不?前几日治好了好几个钟大夫都治不好的牲畜呢!有张老汉的牛、郑大石的猪、刚刚还去府衙门看了头马……….”
看兽医可比不得人医容易扬名气,胖哥罗列的对于这些人来说,基本上都不知道。
但这其中却有人认得秋叶红,几乎怀疑自己的眼睛,忙忙的揉了眼,试探的问道:“这…这不是…慧姑娘么?”
秋叶红见是马棚里几个见过几面的老马夫,便冲他们一笑,点头道:“是我。”
几个老马夫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什么灰姑娘?白姑娘的!这里是你玩的…..”张贵黑着脸训斥,才说了一句,却听身后脚步杂乱,又有小厮门喊道:“老爷出来了。”顿时慌得脚软。
大着胆子跑了过去,见一身深青圆领长袍带着襦巾的大老爷富文礼款步出来了,身旁跟着蓝紫圆领袍的大少爷富椽,另有三四个或紫或金的束冠青年公子说笑而出,紧接着就是一众丫鬟婆子拥簇着四五个穿金戴银的妇人跟随其后。
看到门前乱乱的,大老爷的脸色登时就不好看了。
“乌头青病了,正找大夫看呢……”张贵硬着头皮回道,一面忙往车上马上让。
他这不回话也没事,一说,众人便都下意识的看了过去。
这其实算不上大病,秋叶红诊完脉,脉浮数,低头看了自己的指甲,不错,幸好昨日无事刚剪了指甲,挽起袖子,接着进行直肠检查,却听四周一片倒吸气声,更有女子们的惊呼,不由分神去看,才发现不远处的高门台阶上站了乌压压的一众人。
其中自然有衣光鲜艳的女子们,秋叶红不由抿嘴一笑,想当初自己上第一堂直肠检查的课时,回到宿舍还被舍友们强制换了衣裳,洗了澡才让进门。
骤然想起这些往事,秋叶红忍不住吸吸鼻子,甩甩头,将注意力放在眼前,细心的按摸着,还好,只有脾脏后移,胃后壁尚未扩大。
“慧姑娘,可是结症?”一直站在身边的两个老马夫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往常家里的牛马有了结症时,他们就是这样捶结,但这种事别说姑娘们来做,就是看也看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