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时的在皇宫内,太皇太后也是一脸惊愕。
“胡说,胡说,”她拍着椅子扶手连声道。
当然她不是在骂眼前站着的皇帝。
“那个什么延州太守是个什么东西?竟然敢指名道姓的称呼慧兰郡主?他以为慧兰郡主是他什么人?能任意随他招呼不成?大言不惭,竟敢要慧兰去漠北!”太皇太后站起来,如果这个延州太守在眼前的话,她一定一口啐过去。
“祖母,这个延州太守乔长治原任绍兴知府,与慧兰郡主旧有相识,据他信上言对郡主的疗马技艺很是推崇,这一次军马旧病难医,齐大人又病了,他这是急得没办法了….”皇帝细声缓语的说道。
太皇太后很不客气的打断了他的话。
“我不管什么疗马不疗马的,慧兰是郡主,是个女孩子,要做的事是嫁人生子。”她说着话,垂眼看向皇帝,哼了声,道,“皇帝,慧兰不过是一个孤女,陛下别太忧心…”
这话说的就不客气,皇帝的脸色瞬时一变。
“是我慢待了您的子孙,您另选一个当皇帝吧。”他猛地抬起头,紧绷着嘴望着太皇太后。
这话可就更不客气了。
侍立在一旁的宫女太监顿时面色苍白的跪倒一地。
太皇太后嘴唇只哆嗦看着皇帝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已经跟着众人跪下的苏夫人,此时忙跪行几步出来,叩头道:“太皇太后只是不忍郡主女儿身前往荒僻军伍之地,并没有指责陛下的意思,陛下何至如此?十几年来,娘娘幽禁冷宫,唯有与陛下相依为伴,切切凄凄,份是祖孙,情堪母子,陛下口出此言,让太皇太后何堪?”
她说着话,自己叩头低声哭起来。
太皇太后对于这个孙子,其实从来都是爱护之极,并没有生出过一丝一毫让人取而代之的念头,不过是因为二人当年垂帘听政事上生了罅隙,这几年谁也不提,成了二人之间不能明说的隔阂。
认回庆源王的孙子青后,太皇太后也只是想要补偿大儿子当年的冤屈,因为王爷谋反不能翻案,太皇太后心内备受煎熬,所以才对世子青格外爱护。
却不想皇帝如此忌讳,竟然使了手段逼其离开,一想到这个,太皇太后心里就堵得慌。
皇帝今天来说要慧兰郡主去前线,她这火气就不打一处来,竟然心里的话说了出来,始料不及,皇帝竟然说出这请她更换皇帝的话。
话说到这个份上,太皇太后既不能出言责备皇帝,也不能安慰,颓然坐到椅子上。
太监宫女呼啦啦的都退出去了,只有苏夫人伏在地上呜呜的哭。
皇帝静默一刻,慢慢说道:“窝阔台汗诈降骗我,祖父当年亲征漠北,染上病疾,后十年漠北三州失守,祖父朝堂之上吐血昏厥,引犯旧疾…..”
太皇太后默然,正是因为皇帝的突然离世,让她措手不及,导致了后半生蹉跎,亲眼目睹子孙惨死,要这么说起来,根源竟是在当年的窝阔台汗。
“……朕至今记得,幼时祖父曾抱潭儿在侧,指着地图感念失地,说起当年被骗事恨意连连,祖父壮年早逝,乃窝阔台汗贼之因,此仇不报孙儿夜不能寐,窝阔台汗先降后叛骗去三州,让我天朝威仪顿扫,此恨不平孙儿食不能安,此叛臣在漠北之地烧杀劫掠我边民,致使延州流民无数,更有历任太守不堪其扰,竟私下向其献贡,此等大耻不能雪孙儿穿着这龙袍羞惭!”
皇帝语调沉慢,越说越伤心,再加上苏夫人低低的哭泣,到最后更是满心的委屈,“孙儿知道资质鲁钝,但事事时时不敢松懈,勤恳守业,力图精治,孙儿幼时丧父失母,幸有祖母呵护,比起慧兰青儿,朕何其幸也,对其二人又同样心戚戚,怎么会……?”
皇帝说着,不觉语音咽哑,低下头哽咽不能言语。
太皇太后抬眼看着眼前的孙儿,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惭愧。
治国图强,报仇雪耻,让阔窝台汗臣服,夺回失地,扬我国威,原来这个外人眼中靠着妇人之手登上皇位的孩子,竟然还有这样的抱负。
扪心自问,她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事,当时垂帘听政,觉得大权在握,感觉很是过瘾,别的事她真没想过。
原来当皇帝也不是很容易的事….。
太皇太后叹了口气,自己的确是管的太多了吧?
后宫皇帝与太皇太后的争执,秋叶红并不知道,齐宝凤的玩笑话,她也没放在心上,在她看来,自己离京城到前线去,虽然觉得很新奇,也有一丝向往,但世情如何她却是知道的,别说她如今是郡主的身份,就是一个普通女子,这也是滑天下之大稽的事!
陈妃娘娘的皇子经过太医院的悉心照料,顽强的活了下来,为了庆贺一下,宫里举办了一个小型的宴会。
秋叶红作为功臣之一自然也参加了,看望了陈妃母子二人,便跟着人退到了太皇太后的寝宫。
屋子里坐了好些年长的夫人们,都陪着太皇太后说笑,秋叶红依着辈分坐在末尾,跟苏夫人低声说话,无非是回禀一下最近相亲的感觉。
门外一阵衣衫配饰响声,侍女报开国侯家周氏夫人并小侯爷来了。
已经有好几天没见过他了,秋叶红听见,忍不住心里一跳,抬眼看去。
一身喜庆妆扮的周氏夫人笑呵呵的过去给太皇太后请安,穿着绯红箭袖圆领袍的史玉堂紧跟在后。
秋叶红看过去时,他也看过来,隔着满屋子站起的人,二人目光相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