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尽快康复,然后继续自己的学习和研究,听说宁负已经加入了她父亲赞助的职业战队,其实她对宁负的水平深表怀疑,毕竟之前都是自己带他上分的。宁负的超级战士虽然枪准,但意识终归差了点。
宁负有时候不够耐心,需要站在合适的位置,才能活着并造成击杀,只想着杀人是打不赢游戏的。作为一个输出位置,应该想的是怎样杀三个人,并且保证自己还活着,而不是一换一不亏。
一换一可能确实不亏,但很多时候,想赢就要做得更多。
想赢就要做得更多,时间自顾自地流逝,如果仅仅维持原状,在坐标上就是倒退,离目标的红线会越来越远。前进,跟上时间的脚步,这样才能和目标的红线保持恒定的距离,想要抵达甚至跨越,就要前进前进再前进。
这个世界有美丽的面纱和柔软的心,但也有冰冷坚硬的铁轨,苏桃深知自己没有能将铁轨一刀两断的锋利,她只能往前走,不被吞噬,不被埋葬,直到完成自己的超脱。
每个人都有自己胜利的方式,有些人擅长击杀,压制力十足,有些人功能性很强,能够提供足够的保障,都很厉害,都会赢。无论怎么走都是向前走,如果黑月基地中宁负能一换五,一换六,那么他就是毫无争议的强者,可是他不够。
宁负也知道自己没什么游戏天赋,但现在困住他的却正好就是接踵而至的游戏。银白的沙砾就像骨头磨成的齑粉,死在这里,也会死在现实中。
准确地说,当现实中的自己渴死在VR仪里,这个世界的自己也就彻底湮灭了。在深度脑部刺激的作用下,宁负感受不到渴与饿,也没有办法把握自己还剩多少时间。
这并不是一种温柔的死法,如果现在写遗书,也许摊开纸,VR仪中的自己就耗尽了生命,也许是写了几句话后,但是没什么分别。
死亡盘旋在头顶,是一只看不见的黑色大鸟,将阴影投在心底,哪怕晴空万里,依旧令人感到森然寒意。
宁负开始用脑袋向地面撞去,看上去就是在磕头,血洇在白色的砂砾中,也顺着他的鼻翼留下,滴滴答答落在手边。
他四下寻找锋利的石块,想要割开手腕。
他躺在地上,双手掐住自己的脖子,直到浑身无力,大脑空白。
再次恢复意识,他咬断了自己的舌头。
尽管宁负觉得咬舌自尽不太现实,但是他真的没招了。
坐在银白色微烫的砂砾上,血液在阳光的曝晒下很快凝结,砂砾上的血变成了黑色。宁负想了一会儿,张口咬向自己的手腕,他啃食着,像在进行一场饕餮盛宴,动脉中的血液喷涌而出,溅得他满脸都是。
还有什么能弄死自己的办法么?手腕上的血汩汩流着,宁负躺在地上,感觉意识已经逐渐模糊不清,他第一次体会到原来死亡也是如此地遥不可及。
宁负想起了自己小时后看过的一个希腊神话,太阳神阿波罗向少女西彼拉求爱,并且许诺给她一件礼物,西彼拉握着手中的沙子说,希望自己的寿命可以像沙子一样多。但是西彼拉忽略了时间的作用,她的寿命的确近乎无限,但是相貌容颜却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一点变得衰朽,直到最后甚至化作虚无,只能将自己关在瓶子中。
有人问她,现在最想要的是什么?
她说,死。
宁负此刻一心求死,但死神好像选择性失明,昏聩之中,他感到自己手腕上的伤口凝结了血痂,宁负感到自己已经来到了崩溃的边缘,虽然在梦里死去会在现实中醒来,但此刻他没有办法确定是现实中的自己要死了还是梦里的自己要死了。
他想要就这样躺下去,陷在银色沙砾之中,就像是无限荣光的沼泽,浓稠的金属色的浆液将他包裹,淹没,他沉沦着。
最后再努力一下,再努力一下,最后一次,他已经闭上了眼,在一片黑暗中用牙齿和指甲破坏着手腕的伤口,嘴里都是血的腥气,他想呕吐,可是胃里没有东西。像是电影院结束了放映,但是灯还没有亮起,一切陷入死寂。
浓重的腥味,无孔不入,宁负睁开眼,脸浸在血泊里,半截身子还在VR仪中,浑身疼痛无比,像是钢丝在骨髓中搅动。
血从VR仪稍高的台阶上淌了下来,滴滴答答落在暖色大理石纹的瓷砖地板上。宁负长出了一口气,地板上的血液被吹开,像极了他小学时用红色的彩笔颜料在图画本上这样吹着画出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