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锴想到这次的敌人,顿时又心凉了半截,他问宁负:“你说他们会不会追到地下城来?”
“不知道,以防万一呗。”
宁负抽出M1911,检查枪膛和弹匣,李锴在一旁嘟囔了句:“和游戏里一模一样。”
飞行器缓缓降落在停机坪上,这是一个类似收费站的无人关卡,录入生物识别信息后,他们才算正式进入了地下城。
社会学家哈瓦特提出了住宅区的三要素,住宅,物资集散中心,公共活动区域,地下城的住宅区也是按照这样的指导思想建造的。
这里只有一种交通工具,类似地铁,分为行车和列车,用于在地下各个空间活动,没有私人交通工具。
住宅区实行网格化管理,每个立体网格内都有医院,广场,超市,娱乐中心。
可是这些规模宏大的构想最后呈现在宁负面前的,只是一条又一条狭长的甬道。
逼仄,潮湿,充满灰尘的味道,头顶是惨白的冷光灯。
没有开阔的视野,没有壮观的建筑,没有任何风景,抹平水泥的墙壁在此刻脱颖而出,显得赏心悦目,无处不都是为活下来所做的妥协。
宁负站在月台上等待着最近的一班行车,他已经通过加百列和方坤宇取得了联系,约好在R9C13社区的咖啡厅见面。他问身边的李锴:“你去哪里?”
李锴说:“什么?我,我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我以为你要我跟着你走。”李锴低下头,他很不习惯现在自己的处境,曾经那个在赛场上叱咤风云的王者如今无依无靠,不得不有求于人,他小心地抬眼,想从宁负的表情中看出什么,如果宁负拒绝,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宁负说:“我要去见一个朋友,尝一下这里的咖啡,先一起吧。”
李锴几乎是颤抖着点了点头。
行车到了,就像地铁一样。月台上除了他们,还有一个拎着手提箱,穿着棕色风衣的男人。车门缓缓打开,宁负背着行李袋走了进去,车厢中空荡荡的,和地铁的结构差不多,头顶有一根横杆,两边是座位。
一个穿着粉色斑纹小腿袜的女孩蜷着腿坐在角落,怀里是她的皮质小书包。拎着手提箱的男人和他们进了同一节车厢,坐在女孩的对面,手提箱放在脚边,男人戴着呼吸面罩,连眼睛都看不见。
李锴说:“我们是不是也应该戴一个呼吸器,包里有。”他身后的登山包中装着执行官飞行器里的各种武器和护具,包括那把手套箱中的M1911。
宁负说:“忘了,我倒是不用,你吃过抗辐射的药么?”
李锴点了点头,宁负说:“那应该没事。”
他自己的身体早就被辐射祸害过好几遍了,在布格利诺便已吸入了太多的辐射粉尘,如果能产生抗体的话,他现在都应该对辐射免疫了。
冷清的行车在漆黑的隧道中飞驰,宁负这才发现行车与地铁的不同之处在于没有车窗,广告开始播放。
“深度脑部刺激,带您体验新西兰的牧场风光,可以品尝世界上无论任何时代都处于顶级水平的新鲜牛奶,让您在地下城的生活更加滋润。”
“有关研究表明,在深度脑部刺激的情况下,人类可以从虚拟现实中真正获取能量,新西兰牧场牛奶,男人喝了更强壮,女人喝了更美丽。”
宁负想起之前的一个研究,想象自己在运动,肌肉的确会得到锻炼。但是他和李锴不久前正是差点被深度脑部刺激这种东西要了命,至少短期内无论因为什么原因,宁负都不想再踏足元宇宙,估计李锴也是。
滚动播放的广告没完没了,机械合成的电子音就像嚼了一个小时的甘蔗,没什么甜味,还掉渣,让宁负想吐。
对坐的女孩脸始终埋在臂弯的书包里,她的头发从银色渐变为粉色,扎着双马尾,小皮鞋上落了灰尘。核爆后,宁负很少在现实世界中见到人,哪怕是做宠物医生,也基本没怎么和客户面对面交流过,好不容易在地下城的行车上遇见两个人,可这两个人的脸都看不到。
宁负在心底轻轻叹了口气,他挺好奇女孩的模样。
广告这时在介绍恐怖游戏,宁负忽然想起自己很早前看过的一本悬疑小说,讲了某个女明星坐地铁结果遇见鬼的故事,小说中的鬼都没有面孔。宁负心下一惊,这两个人会不会就是那种没有面孔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