蚌埠是准南大府,又控扼着五河浮山峡口的,这个准南境内的险要。
津浦路就从这个峡口横穿蚌埠,过了这里一直到徐州,都是无险可守了。
欲守徐州,必守蚌埠。
所以张大辫子将自己的主力完全布置在了这里,欲于第一师决一死战。
他逃到徐州以后,将前巡防队大肆收编,也拼凑了二十来个营,万余人的兵力,但是战斗力很差!
不过在张成武派马树元协统,带第十协炮兵一营南下支持他后,有了老北洋的底子,张大辫子顿时底气就足了起来,在蚌埠摆开了死战的架势。
前哨战是在12月18日打响的,第二旅在由南到北十余里的战线上,全部展开轮番起了攻击,攻击重点指向浮山峡。
经过18日一天的激战,几乎是毫无进展,老北洋第五镇果然名不虚传,以他们为主的浮山峡主阵地,经受了第二旅两三个营的反复冲击,炮火打得是连天接地。
但是这些老北洋都很沉得住气,火力组织得极好,射击也极准确。
第一师在主阵地前丢下了百多具尸体,伤员更多,其他阵地的江防军受到鼓舞,守得也很顽强,几次和二旅部队展开肉搏,也牢牢的守住了阵地。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敌人的炮弹不足,已经停止了炮,只有二旅的二十多门山野炮,还有一发没一发的朝敌人阵地发射,偶尔炸出一团红光和烟雾,阵地前二旅官兵的尸体,在这点光线之下,更显得醒目。
陈江河红着眼睛,袖子卷得老高,对着百多个同样两眼通红的青年军官动员:“我们二旅还没打过这么丢脸的仗!死在前沿的忠勇弟兄的尸体,都抢不回来!我们这些当军官的,平时都指挥弟兄们上去拼命,今天也该咱们为死去的弟兄上去拼命了!把尸体都给我抢回来,我命令立即动夜袭!老北洋有什么了不起?我倒要看看,到底谁才是爷们!”
一个冷冷的声音道:“命令取消!”
陈江河回头就骂:“操!哪个王八…”
王峰披着件大衣和吴文才站在他的背后,吕四也全副武装了冷着脸陪着他们。
吴文才挥挥手:“都回自己的连排,掌握好部队,布置警戒,前线阵地彻夜不眠!”
军官们不服气的一哄而散,陈江河蹲了下来低吼道:“师长!怎么不让我们上去啊!我们弟兄的尸体还在前面,我的心象被刀子在戳!师长,只要你同意,我宁愿死在前面!”
王峰无声的将他拉了起来,拍拍他的肩膀,和吕四继续朝前走去,挨个连队的看看。
吴文才却严肃的瞪着陈江河:“要不是师长和我过来,你就想把第二旅的军官全报销了?我很怀疑你能不能当这个旅长!对手是老北洋,我们又多是新兵,一次打不下来,也很正常!晚上组织部队将尸体拉下来就是了,谁要你去拼命?”
他气得胸口直起伏:“我们第一师,要在战火中慢慢成长,不是你这样蛮干!我是作为当初三十三标的同事和好朋友身份,这次才劝你冷静下来。你不是孩子了!下次再这样卤莽从事,我只有公事公办。你自己冷静一下,想想怎么把部队带好,把仗打好!”
陈江河没了言语,看着吴文才转身离开,今天干了八百多发炮弹,却碰到了老北洋这个硬钉子。这个爱激动的青年,第一次觉得碰到了对手。
他起身摇了摇脑袋,整理好自己的军服,迈步朝旅部走去。
到了午夜之后,陈江河组织起几十个小分队,偷偷的摸了上去,将自己战友的尸体拉了下来。
王峰站在前沿,手放在帽檐上,一直不肯放下来,静静的看着他的士兵,被一具具的经过他的身边抬下去。
在他的身后,吴文才和十几个高级军官都肃立敬礼,偶有几流弹掠过,他们没有一个人弯腰闪避。
在王峰过去的经历里,他所热衷的军史,那些让他沉醉不已的宏大战役伤亡,不过是一个单纯的数字而已。
但真正身临其境,那些年轻而冰冷的身体,却给他完全不同的感受。
是他把这些还没有经过完全训练的青年,带上战场的啊!附近的第二旅的军官和士兵慢慢的汇集了过来,簇拥在王峰的身边,在这暗夜里就象是一群雕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