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怀琅一愣,才发觉是有一只手紧紧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他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睫毛刷过那手心,就听得薛晏嗓音有些哑,凶巴巴地警告道:“别乱动。”
君怀琅愣了愣,只好闭上了眼。
“你捂我眼睛做什么?”他有些哭笑不得。
捂着他眼睛的薛晏,脸色难看地看了一眼台下。
这会儿,花楼中的人都快疯了。
今日,是台上那个名为玉京的女子第一次露脸。她单手抱着琵琶,另一只手解下了脸上的面纱,抬手抛到了台下。
顿时,那张惊为天人的艳丽面孔,暴露在了众人的面前。
台下众人皆惊呼起来,离得近的那一小片客人,竟扑在一处去抢那面纱。
薛晏瞥了一眼那张艳丽绝色、惊鸿一瞥便勾魂夺魄的脸,黑着脸转回了目光。
不过扭着腰跳个舞,有什么意思,值得君怀琅一直盯着那女的,连手里的茶都捧了半天忘了喝。
薛晏嘴里发酸,眉头也皱得死紧。
君怀琅半天都没等到薛晏的回应,抬手拍了拍他的手背,问道:“怎么了?”
之前薛晏捂他的眼睛,都是杀人的场面。但此时听着台下的动静……应当没有死人吧?
接着,他就听到了薛晏凶巴巴的声音。
“有什么好看的。”
——
等到薛晏终于把捂在他面上的手收回去,台上已经没有那在鼓上跳舞的女子了。
只有方才接引他们的老鸨,站在台前,笑得千娇百媚。
“各位客官,咱们玉京姑娘跳了舞,露了脸,接下来,就要看客官们给不给姑娘捧场了。”她笑眯眯道。
君怀琅往窗外看,就见楼下的各人皆摩拳擦掌。
每人手边都有个小牌,那小牌上有客人的名字,正反两面,一面红,一面绿。
那老鸨说,玉京姑娘的初夜,起拍五百两银,绿色加价百两,红色加价二百两,客人只需举牌,喊出自己所出的价格。众人竞价,最终出价最高者,便可今夜与玉京姑娘共赴巫山。
君怀琅自幼生在长安,礼教向来严格,即便在江南待了一年,也从没见过这种拍卖的法儿。
但楼下的江南富商权贵们,却似乎对此法早已精通。
顿时,竞价声四起,没多久,五百两便被抬到了三千两。
到了三千两,叫价格的声音便渐渐稀薄了下来。
玉京再美,也不过一女子,几千两银子买她一夜,并非是寻常人花得起的钱。
况且,清月坊说了,翻价十倍,就可给玉京赎身。三千两翻十倍,便是三万两。以此天价买个青楼女,寻常的富商,少有人会有这般财力。
渐渐的,叫价的声音停在了三千五百两。
就在这时,一道颇为熟悉的声音传来。
“三千七百两。”那人的声音里满是志得意满。
君怀琅一愣,便忙往台下看去。
只见举牌坐在那儿的,赫然就是许从安。
薛晏说过,许从安是京城许家的大少爷,也是许相唯一的嫡孙。
所以说,薛晏今日要钓的,不是郭荣文,而是许从安?
君怀琅顿时明白了。郭荣文这般铤而走险,着急地一口气贪了这么大笔钱,就是为了给许少爷,让他有钱能买下这个花魁。
这样的话,郭荣文贪污的证据、以及赃款的去向,全都清清楚楚了。
君怀琅看向薛晏,就见薛晏冲他微微一勾唇。
只见他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满是笑意,还有两分炫耀,野气中带着几分驯服,看上去像只冲着主人摇尾巴讨夸奖的大狼犬。
君怀琅忽然想抬手去摸摸他的头。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了老鸨的声音。
“许公子出价五千两!五千两,可有客官还要出价吗?”
君怀琅侧目,定睛看去。
原来,方才那个出三千五百两的商人,和许从安竞了片刻,还是败下阵来。此时,许从安挺胸坐在席间,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而周遭的客人,已经没有再出声的了。众人拊掌,只道今日,玉京姑娘的名花要落在许公子的头上了。
那老鸨喊了第二次。
四下仍旧一片寂静。
许从安脸上的笑容藏也藏不住。
就在这时,君怀琅看见,薛晏放下了茶杯。
那只修长有力的的手,慵懒地握住桌上的小牌,流畅地一抬。
“六千两。”
落针可闻的花楼中,薛晏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
君怀琅诧异地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