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楚真独自出门,巷口早点铺子上摊儿了,脆生生金灿灿的油条、热气腾腾的梅干菜包子,格外诱人。
楚真吃根油条喝碗豆浆,然后打包一杯豆浆、一份蛋饼,折返到郦野家。他们有对方房子备用钥匙,楚真进郦野家,悄悄把早餐放电饭煲里保温,留个纸条离开了。
打电话跟熟识的装修店订两桶漆,约好中午顺路送货来。
他穿过两条街巷,到铺面临街的一家麻将馆门口,这才九点半,牌友们已经欢聚一堂,稀里哗啦第三圈儿洗牌了。
楚真不是来搓牌的,他到门口那桌,对打出一张东风的银白头发老太太说:“张婆婆,交租咯。”
老太太八十多岁了,码牌动作还特飒,嘴里叼根儿烟,满头白发打着七彩塑料卷发棒,她腾出一只手,接过楚真递来的房租现金,单手“哗啦啦”数一遍,对桌上牌友们夸赞:“小楚是好房客,租金交得利落。”
房租按月交,楚真给了钱,没走,琢磨着要不要提前说声,自己再租两个多月就得退了。
总不能死在房东的房子里,多晦气。
张老太太瞧见他表情,问:“怎么?小楚遇着难处了?”
“没,”楚真说,“我十二月退房,您提前留意招租吧。”
“要搬走啊?”张老太太猛抬头,略犯难,“我也不是房东,替房主收租而已……我跟他说一声吧。”
租这么多年,原来是二房东,江湖水深啊,楚真点点头。
张老太太摸了摸头上卷发棒,挽留楚真:“是不是嫌房子太破?我给你打听好点儿的,价钱一样公道!”
“不麻烦了,”楚真笑笑,“我……要去别的地方。”
“楚真。”清冷的声音穿过喧嚣麻将牌声。
楚真意外地回头,见萧藏不知什么时候来的,正站在街边,然后朝他走来。
萧藏今天穿了件深咖色长款风衣,更显身材高挑,步伐跟T台男模似的,再加上一张中俄混血的脸,惊呆了整个麻将馆的牌友。
一时间,洗牌声都暂停了,张老太太叼着烟,也看愣了:“噢呦,小楚,你朋友啊?”
“以前同学。”楚真说着,萧藏已经走到身边了。
萧藏扫了眼麻将馆仙雾缭绕、大珠小珠落玉盘的环境,注意到楚真刚才在跟张老太太对话,于是主动问候一声:“您好。”
张老太太惊为天人:“帅哥的朋友也是帅哥哦?”
旁边牌友也喜滋滋议论:“混血儿啊?”
“咱们小楚长得也像混血。”
“跟小野有的一拼……”
“小野的帅是不一样的帅……”
萧藏显然很少身处这种直白的议论声中,不知怎么应付,安静地看向楚真。
楚真听见有人把郦野都扯出来做对比了,简直离谱,连忙说声“再见”,拉着萧藏逃离八卦旋涡。
“你一大早就过来了,今天休息吗?不对啊,今儿周二。”
走远些,听不见议论声了,楚真放慢脚步。
萧藏并肩走,侧过头看着他:“过来见见你,稍后再去公司。”
“别耽误你正事就好,”楚真说着,回头瞄一眼,好家伙,牌友们还抻长脖子追踪八卦呢,“这儿的街坊都热情,自来熟,没恶意,他们挺喜欢你的。”
萧藏点点头:“那我常来。”
“……倒也不必为了他们过来。”楚真哭笑不得。
“请你吃早饭,好不好?”萧藏瞥见路边早餐铺子。
“我吃过了,走,陪你去吃吧。”
早点铺子门头儿狭小,桌子浮着层经年难擦的油腻,塑料凳子更是磨旧了。楚真问:“环境就普通环境,你能吃得惯吗?别弄成肠胃炎。”
萧藏轻轻拉着他坐下:“吃得惯,你平时也在这里吃饭?”
“嗯,”楚真指着前边一个路口,“那家小摊儿我也常去。”
楚真很照顾他,用纸巾把桌子擦两遍。萧藏端坐笔直,两手放在腿上,像个幼儿园小朋友,安静看着他擦桌子的动作。
老板端上豆浆、红豆炸糕,楚真起身去拿勺子筷子,递给萧藏。
这人吃东西也安安静静,慢条斯理,楚真瞧得很有意思:“你出国时间长,回来还偶尔吃西式早餐吗?”
“巧克力牛奶,”萧藏不紧不慢咽下一口豆浆,“红豆年糕,蛋饼……大概就是这些。”
楚真愣了愣,怎么跟从前口味一样。
离开早点铺,萧藏问:“刚才看到你给老婆婆钱。”
“哦,她是我房东,”楚真说,“按月给她交租金。”
萧藏点点头,回头又看一眼麻将馆。
眼看离家越近,楚真犹豫着小声说:“拜托你一件事,如果见到郦野,别告诉他我生病的事情。”
萧藏看着他,不说话。
“郦野,从前同班大帅哥,我最好的朋友,你记得吗?”楚真边比划边描述,“不记得也没关系,反正万一见面,别告诉他这件事。”
“为什么?”萧藏问。
楚真一脸纠结:“我还没想好该怎么跟他说,也没想好要不要说。”
静了一会,萧藏答应:“嗯,那我不说,先替你保密。”
拐过街角,早市正红火,楚真带他避开川流往来的人群,萧藏忽然问:“你一直跟他关系很好?”
楚真在前边点点头:“挺好的。你等一下,我顺便买点菜吧。”
萧藏跟了过去,在嘈杂热闹的早市里,陪楚真买新鲜蔬菜瓜果。
“你会挑蜜瓜吗?”楚真站在水果摊前犹豫着问。
萧藏摇摇头。他不太具备此类生活技能。
楚真看看瓜,看看他,最后说:“你随便挑一个吧,你运气好,怎么挑都甜。”
楚真的运气堪称邪门,小到买瓜、大到生死,都很衰。而他身边的人,诸如郦野、萧藏,则属于天之骄子,上帝宠儿。
萧藏在茫茫瓜海里随手指了一个顺眼瓜,老板称斤装起来,楚真付钱,萧藏帮忙拎菜。
“他平时也会帮你买瓜吗?”萧藏忽然又问。
楚真:“要看太子爷心情,吵架的时候肯定不行,和平时期可以使唤他一下。”
“太子爷?”萧藏问。
楚真:“开玩笑叫着玩的。”
萧藏认真地看他:“你没给我起过外号。”
“啊?”楚真笑道,“你想要吗?我可以给你现起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