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淮烨自然是论如何都不会同意容钰去赌场的,墨书也百般劝阻,最后将他拉回了杨府。
但容钰认定的事哪有那么容易放弃。
夜半,他拍了拍给他守夜的楚檀。
楚檀从梦中醒来,眼睛都不睁,手下意识往容钰衣服里探,揉捏他细腻的腰,嗓音慵懒低哑,“公子想要吗?”
容钰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抬手就是一个清脆响亮的巴掌。
“醒了吗?”
楚檀这才掀开眼皮,眼底一片清明,哪有丝毫困顿之意。他勾唇,亲了亲容钰泛红的手心,“公子有什么吩咐?”
“带我去赌场。”
楚檀挑眉,“不行,那种地方很危险。”
赌场鱼龙混杂,这种娇贵的小公子一旦掉进去,就如同一块鲜嫩的肉落进野兽堆里,转眼就得被吃的骨头都不剩。
容钰不假思索道:“有你在会有什么危险。”
这般条件的信任让楚檀心生愉悦,但他还是拒绝,“老太太知道会打我板子的。”
连着被拒绝两次,容钰有点恼了,眼睛危险地眯起,“你怕老太太的板子,就不怕我的鞭子?”
“唔……”楚檀眨了眨眼,眸中泛起奇异的亮色。
看来是不怕的,甚至还有点期待。
容钰叹了口气,看来不用那招是不行了。
他垂了垂眼,再抬眸时神色陡然一变。
狭长的眼尾上挑,原本清凌凌的桃花眸染上丝丝媚色,殷红的唇瓣微启,翘起一点丰润的弧度。
容钰靠在楚檀的手掌上,若有似地蹭了下,“我不过是想要去看看,这里太聊了,我们去玩点有意思的不好吗?”
他眼波流转,细长的指尖在楚檀胸膛上圈点,嗓音带着尽的蛊惑,“难道你不想和我出去玩吗?就我们两个。”
这诱惑简直太大了,楚檀眸中溢出点点笑意,但努力压下唇角,眉峰微微皱起,像是在犹豫。
容钰便搂住他的脖子,在他唇上轻轻一吻,声线比缱绻暧昧,“离晦,你会保护好我的,对吗?”
虽然是问句,一句接着一句,但语气中充满了依赖和信任,很难有人能不动心。
楚檀看着容钰演戏,看他故意做出一副媚态引诱他,像被小猫尾巴搔了搔心尖,又软又痒。
楚檀禁不住莞尔,面上却不显。手掌在容钰柔韧修长的身体上摸了个遍,吃尽了豆腐,才在容钰发飙之前拿出来,不太情愿道:“那好吧,公子想去,我自然是要答应的。”
白天已经打听过了,那家赌坊就在城西。
容钰没有坐轮椅,一来是那东西太扎眼,辨识度很高,二来太重,楚檀不好翻墙出去。
楚檀便将容钰抱在怀里,手臂托着他的腿,让他搂住自己的脖子。
已是亥时过半,外面街道上的小贩陆陆续续收了摊,人已经很少了。
高大的青年走在路上,一件黑色披风笼罩着他怀中之人,裹得密不透风,别人还以为他抱着个孩子。
他们很快来到赌坊,比起街道上的冷清,这里就显得格外热闹。
一掀开帘子,迎面而来就是嘈杂的音浪,交谈声、吆喝声、骂声或是笑声,被热气和烟雾,还有各种气味,裹挟着一起涌向容钰。
“大大大!”
“小小小!”
“嘿,赢啦!”
“又他妈输了!再来!”
楚檀抬手捂了捂容钰的耳朵,容钰摇摇头,扯下一点面纱,目光投向里面。
赌坊里点着许多烛火,却不太明亮。昏暗的空间里人头攒动,他们个个都紧盯着牌桌,眼睛熬得通红又亮的惊人。
当骰盅揭开,那一张张僵硬的面孔就会随之开裂,有的狂喜大笑,拢着牌桌上的筹码,像是得到了一辈子的价值。有的颓败绝望,抱头痛哭仿佛坠入深渊。
明与暗的光影交织在他们脸上,也映照出他们每一个人的内心。
幽幽若鬼火,谲谲如妖魔。
这里是另一个怪诞的世界。
楚檀抱着容钰走进去,虽然这个组合有点奇怪,但在赌场里不引人注目,甚至还有人断手断腿,也死性不改要来赌钱的。
两人在人群中穿梭,容钰漫不经心地环顾,最终视线落在一处牌桌上。他冲楚檀扬了扬下巴,楚檀顺着看过去,是一张有点熟悉的面孔,正是今天在听雨楼看见的乐妓的爹。
他大概是赢了钱,脸上的褶子笑得都扯起来,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一边捡着桌上的筹码,一边听着来自身边人的恭维。
然后他用两只手端起身旁的茶杯,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只一小口,脸上的表情就舒展开,眼神迷离,神色销魂,像是极为快活。
可是再饮,杯子却空了,他仰头倒了倒,将最后一滴也饮尽。面色开始变得急躁,大声唤来赌场里的小二,直接扔给他几根筹码,财大气粗道:“二钱神仙醉,再来一壶茶。”
“好嘞!”小二点头哈腰接过筹码,片刻后便端过来一个食盘,上面托着一壶茶,和两个纸包。
只见那乐妓的爹先把其中一个纸包珍而重之地揣进怀里,再打开另一个纸包,将里面的粉末小心翼翼倒入茶中,细细搅拌两下。
他呼吸急促,舌头不断舔着嘴唇,像是渴极了,然后直接对着壶嘴,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大口。
一口茶下肚,原本急躁的表情顿时消失,又浮现出那种极为舒爽的神色,眯起眼睛呻吟了一声。
“喝了神仙醉,快活似神仙。”
旁边人看见他的神态,有的艳羡,也有点鄙夷,显然这神仙醉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
而这种行为也不只有这一人在做,其他的牌桌上,昏暗的角落里,有许多人都在喝着所谓的“神仙醉。”
容钰倚着楚檀宽阔的肩,右手托着腮,轻轻笑了笑,“神仙醉,有点意思。”
楚檀看着那个男人,眸光微动,闪过些许晦暗之色。
容钰把视线从那人身上移开,落到另一张牌桌上,示意楚檀过去。
这桌玩的是牌九,所谓牌九,就是三十二张点子牌。庄家坐庄洗牌发牌,除此之外另有三门,分为天、乾、坎。
赌徒们则选好自己中意的门,压上筹码。
庄家掷骰子,决定发牌顺序。每门各发四张牌,赌徒们自行排列组合,这其中又有一套详细规则。总之摆好离手,不可更改。
最终和庄家的牌比大小,大了就能赢到同筹码一样的钱,输了,钱就归庄家所有。
这庄家的手气很好,容钰在那看了一会儿,他就赢了一大堆筹码。赌徒们都输了钱,纷纷摇头不肯再押大钱,又舍不得走,只拿小筹码溜着玩。
这时容钰忽然道:“既然大伙都输钱,为何不换一副新牌,换换运气?”
赌客们眼睛一亮。
赌博之人最是迷信,若是输了钱,便怪牌、怪骰子,怪座位方向,甚至怪自己进门时先迈右脚。因此听了容钰的提议,赌徒们纷纷响应,很快叫小二来换了一副牌。
押钱的高兴了,庄家却好像不太乐意,暗地里狠狠瞪了容钰一眼。
容钰搂着楚檀脖子,懒懒地贴着,面容隐在混沌的光线里,笑吟吟的。
楚檀也看出点端倪,眼中闪过一丝纵容的笑意,垂眸在容钰细窄的鼻梁上啄了啄。
似乎换牌真的起了作用,庄家的手气不如方才那么好了,经常拿到一些烂牌,押钱的多多少少开始赢钱了。
眼见着怀中的筹码越来越少,庄家的脸色也越来越阴,到最后,直接手一推,码好的牌九倒了满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