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玩了!”
庄家抱着筹码匆匆离去,走前又阴森森地看了容钰一眼。剩下的人纷纷骂他牌品不好,哪有赢了就跑路的?真是不讲究!
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没有一个人想去坐庄,毕竟庄家的输赢风险更大。
就在这时,容钰适时开口,“我来坐庄。”
楚檀将刚才庄家坐的椅子擦了擦,把容钰放上去。烛火摇曳,赌徒们这才看清容钰的脸。
一个年纪如此小又如此漂亮的少年?
众人的眼中浮现出怀疑和困惑,却在楚檀轻飘飘将两锭银元宝放在桌子上时,所有的怀疑都烟消云散,只剩下兴奋。
“来来来!”
“开!”
他们都有些轻视容钰,觉得他年纪小,肯定不会赌。
估摸是哪个有钱人家的少爷偷偷跑出来玩,瞧他码牌时青涩笨拙的手法就知道,怕是连牌桌都没上过呢!
赌徒们相视一笑,摩拳擦掌要从容钰手中把那两锭银元宝带走。
第一局,两门赢,一门输。进出相抵,容钰一文钱没赢到。
第二局,两门赢,一门输。进出相抵,容钰输了一两银子,他说先欠着下局一起给。
有银元宝坐镇,那人没什么异议,甚至想要多押点,把那锭银元宝直接赢回去。其他人也都如此想,尝到甜头就押得更多了。
第三局,第四局,第五局,容钰输得越来越多,一锭银元宝都给出去了。
像是抓准了容钰不会玩,越来越多的人围上来,都要赢他的钱。就连之前离开的那位庄家也回来了,幸灾乐祸地看着容钰,然后下了一把筹码在天门。
所有人都笑,有的看热闹,有的等赢钱。容钰倒是神色未变,楚檀也是面容冷漠地站在一旁。
容钰瞥了方才坐庄的那人一眼,见他冲自己咧了咧嘴,笑容里满是嘲讽的恶意。
容钰勾唇,抬手掷出了骰子。
这一局天门的牌似乎有些微妙,组牌的人就是那个庄家,因为他下的注最多。他看着手里的牌想了很久,然后抬头看了容钰一眼。
容钰一只手拿着两张牌,漫不经心地倚在桌子上,轻轻敲击,发出清脆的响声。
“哒——哒——哒——”
那人前后手一搓,将原本摆好的牌换了个顺序,然后扣在桌子上,胸有成竹。
容钰扬了扬下巴,楚檀弯腰,伸长手臂一一揭开三门的牌。
容钰也终于坐直身子,纤白细长的手指捏着墨黑色的骨牌,轻轻往前一推、一挑,牌面昭示人前。
那个庄家眯眼看了看,登时愣在原地。
“哎呀!你怎么这么出牌啊!”有人捶胸顿足。
“对地都让你拆了呀,顾头不顾腚吗这不是!”
“这牌不该输的!他对五,咱们对地,本来输不了的!可你一改就正好输了!”
“我们押了这么多钱,你出牌都不和我们商量!”
押了天门的人七嘴八舌吵起来,纷纷指责出牌的那人。那人死死盯着牌,心中懊悔。他本来觉得容钰不会玩,就在稳妥和激进当中选择了后者,想着就算赢不了也不会输。
谁能想到这么巧,头克头,尾克尾,输的正正好好,恰如其分。但凡换一种出牌方式都输不了。
他被同样押在天门的人埋怨了一通,心里也起了怒火,反手就推回去,阴沉道:“输了就输了,下把赢回来再是!”
众人忌惮地看了他一眼,便纷纷闭上了嘴。
这一局,两门输,一门不输不赢。进出相抵,容钰赢了五两银子。
其他人再次下注,觉得上把是容钰走了狗屎运,摸到一把好牌,下局还是要乖乖吐出来。
可就是这局开始,局势逆转——
第七局,三门皆输。
第八局,三门皆输。
第九局,第十局……都是三门皆输。
来玩的人越来越多,大伙上了头,既觉得输给一个毛头小子不甘心,又抱着侥幸心理想要赢回来,于是一直押,一直输。
等他们反应过来时,容钰面前已经堆了高高一堆筹码,而他们手里所剩几。
赌徒们觉得邪门,怎么一直输?
“你出老千!”方才坐庄的那人指着容钰大喊,“你一定出老千了!”
“出千?”众人议论起来,谁都知道,赌场禁止出千,一旦被发现,就要砍了手指丢出去,再也不许踏入赌场半步。
眼前这个年纪不大的少年,有出千的胆子?况且看着也不像会出千的老手啊。
面对众人惊疑的目光,容钰散漫地笑了笑,腰下解开一块玉佩,随意扔在赌桌上。
“出千?你们这点钱也配?”
他将披风脱下,一身杏白色穿枝莲织金锦袍,腰间环佩叮当,不说腰带上的宝石,且说他用来束发的白玉簪子,就价值百两。
通身贵气逼人,衬得那张精致的脸孔越发娇艳。
“少爷我来玩玩,这点小钱也就听个响儿,还不屑于出千。”
他语气狂妄,神色倨傲,倒不让人反感,反而有一种就该如此的感觉。这般金尊玉贵的少年,就该是盛气凌人的,倒让他们自惭形秽起来。
也有人目光闪烁,隐隐透出贪婪之意,像打量肥羊一样打量着容钰,却在目光触及到他身边那个高大冷峻的“护卫”时,有所顾忌。
前头那个庄家不再说话了,藏于眼底的怨毒之色愈加浓郁。
“你们的钱都输给我了,还玩吗?”容钰双手交叉,撑着下巴,好像还没玩够。
那些人看看自己所剩几的筹码,讪讪地想要离开,却别的桌玩。这小子太邪门,和他玩不了。
“别走呀。”容钰叫住他们,明媚的脸上挂着笑,“这筹码你们不想要了?”
“当然想要!”有人答道。
容钰勾唇,语不惊人死不休,“想要就拿去,随便拿。”
那人惊喜道:“真的?”
容钰笑吟吟地看着他,“当然是真的。”
他试探地伸出手,眼睛不住往楚檀那里瞟,见楚檀面表情却没制止,飞快地抽走一把。其他人见他成功,也都蠢蠢欲动。
容钰低低地笑起来,那只如玉器一般纤白修长的手捏住一把筹码,在指尖缓缓转动,然后用力往空中一扔。筹码洋洋洒洒地飘落下来,像一场污浊的雪。
容钰笑着喊,“拿去,少爷我最不缺的就是钱!”
那些人如同扑食的狗一般红了眼,这么多的钱,足够他们挥霍许久了。他们跪着、趴着、嘶吼着捡掉下来的筹码,或是从身边人的手里抢,乱成一团,群魔乱舞一般。
容钰就在这一堆混乱中笑,这些人在他眼里幻化成各种模样,有的是牛、有的是马、有的是鸡、有的是猪……他激动地拍着桌子,体内过于沸腾的热血在他苍白的面颊上蒸出几分病态的红。
桌上的烛台被人撞得晃动,摇曳的灯火映照在容钰眼中,染上诡谲的癫狂和兴奋。
开怀的大笑声从那双殷红漂亮的唇中溢出,少年宛如一朵盛放到靡丽的花朵,妖冶秾艳,成为这片怪诞世界里唯一的亮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