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遇做了一个梦,梦到了去世多年也从不轻易入梦的母亲,他跟在那个穿着白色连衣裙长发飘飘的女人身后,周围是草坪,是五颜六色的花,是摇曳生姿的垂柳,是缓缓流动的小溪,是蔚蓝色的天空,是棉花糖一样的云朵。
那是个童话般的世界,他好像是在意间闯入,又像是母亲特意带他过来。
他们走到一棵榕树下,母亲坐下来笑着招呼他,他走过去坐在母亲的身边和她一起看风景,未曾说话,母亲倒是抬手轻抚他的头发好久好久,然后告诉他:
“我的阿遇受委屈了。”
他的身体在那一瞬间变成了少年模样,蜷缩了起来,躺回了母亲的怀抱,像是回到了最初的港湾。
“睡吧。”母亲轻声安抚:“会好起来的,阿遇会好起来的。”
或许是梦,或许是身体过于疲惫,即便是在调教室里,即便是在应晏的身边,他也已经很久都没有睡得这般踏实了,只是醒来看到灰暗色房间的时候他还有种不真实的感受,他意识到把梦境当了真,把现实当成了梦。
沈知遇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想要起身,却在撑起身体的时候又跌了回去,浑身软绵绵的没有丝毫力气。
“发烧了。”应晏的声音响起,勾起了沈知遇许多不堪的回忆,他连看一眼这个人都缺乏勇气,又缓缓闭上了眼睛。
脚步声越来越近,沈知遇能感觉到应晏就站在床头的位置看着他,他以为这个人会跟自己说什么,说一些嘲讽不堪的荤话,可他由始至终只是看着,像是相信了沈知遇又一次睡着了一般,没有任何言语。
沈知遇本该对这个人多有戒备,可或许是太疲累,他竟然不知不觉在这样的注视之下也睡了过去。
想想也确实不需要戒备什么,他在这个人的面前已经没什么可失去,可在意的了。
不知睡了多久,中途迷迷糊糊的醒来好像看到有人在给自己打针,他像是又做了场梦一直昏昏沉沉,再醒来已经是黄昏,他过了许久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不知何时离开了那间刑房。
他没有什么庆幸的情绪,没人比他更清楚,他始终有些东西留在了那里,再也取不回来。
身体恢复了一些体力,他勉强撑着坐靠在了床头,房间不算陌生,他在这里也曾被应晏翻来覆去的折腾过,手机不知被放在了哪里,沈知遇也没有精力在这个时候去处理一些事情,他就那么看着没有拉上窗帘的窗外,看了许久,一直到有人走入视线他才恍然回神。
不会是别人。
“你已经睡了三天了。”应晏依靠在落地窗的墙边,看着他。
沈知遇有些诧异自己竟然会睡了这么久,但面上却不动声色,看着窗外,视线一秒都未曾在应晏的脸上停留:
“所以应总的意思是要我补回承诺给你的三天?”
应晏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事实上沈知遇躺在这里的三天应晏时常这么看着他,在沈知遇不知道的时间里企图在他的脸上找到一些答案。
有些事情他查明白了,比如说祁莉并不是沈知遇派去房子盛身边的人,是房子盛自己又蠢又贱的主动招惹,招惹之后屁股还擦不干净,让祁莉以为遇见真爱的时候又发现自己是一颗棋子,于是开始了不甘心的报复,但可笑的事祁莉自己又没这个担当,怕招来祸事惹了房子盛,最后去找了薛群。
薛群这个项目总监的确有能力,但或许是跟着上一任领导做事用手段圆滑惯了,竟真的把视频当成了取胜的法宝,当即就答应了祁莉。
应晏不知道沈知遇知道薛群这么做的时候是什么反应,但老实说,异位而处,这么个证据送到自己的面前应晏也很难放在一边真的不用,抛开商场的事儿不说,单凭房子盛做的那些畜生事儿就活该死一百回了。
确实没必要心软。
沈知遇在这件事上不管是出于对房子盛这个人,还是对线上医疗这个项目,都没有做什么。
可应晏对这个所谓的真相压根也没觉得意外,他原本就不是在生气沈知遇在这件事上用了手段,当时气盛,很多事情都掩盖在了表面之下,把人欺负到这个份上,泄了火气便看清了一些真实。
真实就是,与其说应晏在气沈知遇的欺瞒,不如说他在气自己。
他是一个商人,比任何人都清楚在商场上除了一纸合约,任何的承诺都做不得数,毕竟连合同都能违约,更何况是空口凭,商人的话是最信不得的东西。
但他信了沈知遇,两个人甚至都没有在正式的场合谈过这件事,他们只是在一个清晨,一个衣帽间的门口,彼此都还衣衫不整的情况下聊了几句,他说自己不愿玩那些脏的手段,也希望沈知遇能够光明正大,沈知遇没正面回应,只说了一句‘我也是’他就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