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晏把猫带了回来,沈知遇却并不想养它,他不想再建立一段需要为谁负责的关系,哪怕是一只猫。
他不愿意再让谁依附他,也不愿意任何人任何事物成为自己的情绪依托。
他可以一个人,活得很好。
应晏从次卧里换好衣服走出来,看到那只猫正蹲在主卧的门口,而主卧的门紧闭着拒绝任何人进入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他不要这只猫。
流浪猫扭过头对着应晏哈气,应晏蹲下身好笑的看着它:“没本事把自己留下来,倒有本事跟我横。”
流浪猫像是听懂了,抬起爪子要打他,被应晏躲过之后不再理他,把自己蜷缩在了门口角落的位置,像是打定主意要让里面的人心软,应晏盯着它看了一会儿,又抬眸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静默几秒起身离开。
医院里应晏打了针,离开的时候却听到旁边的一个母亲在苦口婆心的劝说自己的儿子去接受心理咨询,应晏莫名其妙的就停了脚步看向那个孩子,他坐在那里看着不远处的窗外一语不发,母亲的关爱,周遭的人群,病痛的患者,他都像是感知不到。
他突然的就想到了沈知遇。
应晏去了心理科,将沈知遇的状态事巨细的告诉了医生,也说出了自己的怀疑:“我担心他有了抑郁症。”
医生闻言给出了自己结论:“我并没有见到你说的这个人,根据你的描述,的确可能是有抑郁倾向,但现在的状态我反而觉得更像是在情感隔离。”
“情感隔离?”
“有些人在遭受到巨大打击的时候,不会歇斯底里,不会痛哭流涕,他们甚至会比平常更冷静,或者冷漠,外人甚至看不出他们的悲伤,这是大脑为了避免崩溃而启动的一种隔离机制,这种状态和平时没什么区别,他们对周遭发生的任何事情都知晓,却没有快乐,没有悲伤,也没有恐惧和痛苦,他将自己所有的情绪都封闭了起来,也抗拒再建立一种亲密关系。”
“会一直持续吗?”
“不会。”医生说:“这就像是逃避,但现实仍然摆在那里,不会因为逃避而不存在,这种状态是短暂的,总会结束的。”
“结束之后呢?”
“压抑的所有情绪都会接踵而来,并不会比刚遭受打击的时候好过。”
应晏有几秒的时间没说话,他在这短暂的时间里想了很多,想到沈知遇可能会面临的悲伤,他甚至觉得那干脆就一直隔离好了,冷漠一点总比伤心好,可转而又觉得自己王八蛋,现在的沈知遇一点都不快乐,如果伤心之后能回到正常人的生活方式,有正常的情绪,总归要比现在好很多的。
不破不立。
“能快点结束吗?”应晏问。
医生摇摇头:“这需要一个契机,最好还是慢慢来,不要再刺激他。”
买了一堆猫用品回到家,流浪猫还待在主卧门口未曾离开,但身上已经被陈姨擦干净,爪子也露着粉色的肉垫,应晏蹲下来摸摸它:“我给你三天时间,他要是还不要你,你就哪儿来的给我回哪儿去。”
流浪猫抬眼斜睨他一眼,又闭上了。
应晏有些低估了一只猫‘会’的程度,它感知到沈知遇不太喜欢它,所以从来都不靠沈知遇太近,始终跟在沈知遇两三米却又保证能被看到的位置。
沈知遇在阳台它就蹲在角落里看着它,偶尔累了趴下来也要时不时的睁开眼看看,沈知遇回卧室它也不吵不闹,哪怕门开着它也只是蹲在门口的位置绝不进去,沈知遇偶尔下楼走走,那只猫一定会在他打开门的那一瞬间以迎接它的姿态出现在门口,在沈知遇不理它的时候又悄悄退回到不远不近的距离。
应晏瞧着都觉得自己抗拒不了这么个小妖精,也不知道沈知遇是怎么修炼的,竟然一直动于衷,不过想起医生说的话,应晏倒也理解。
不知道是不是应晏近段时间一直在给沈知遇睡前温水里偷偷放助眠药物的原因,他的气色比之前要好了一些,虽然没有太多,但总归是让应晏稍稍放心了一些,原本把猫抱回来是为了给他解闷儿的,可应晏瞧瞧蹲在餐厅外不敢靠近的猫,再看看沈知遇,觉得还得找点别的事儿做。
或许有了别的事情分散注意力,等结束这种情感隔离的时候就不至于太过难受。
“我最近有几天的空闲,要不要去国外走走?”晚饭的餐桌上,应晏把一只剥好的虾放在沈知遇的碗里,轻声说了句。
沈知遇没有反应,应晏便知道了他的答案。
“秦冕那边已经准备好,近两天就会开始做空沈氏,如果你愿意,可以交给你来主导。”
沈知遇还是没有特别的反应,像是跟听到一句‘多喝热水’没有区别。
应晏看着他,又拿了一只虾来剥:“沈氏目前的资金问题很严重,做空之后恒远会收购,我会把恒远的健康医疗项目合并到沈氏,想让你来负责。”
沈知遇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默,应晏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丝毫回应也不再说什么。
沈知遇没吃多少,剥好的虾一直在碗里放着未曾吃一只,应晏盯着那只碗看了一会儿,他知道自己不该生气,沈知遇现在有反应没反应都是正常的,他怎么做都应该被认可,可应晏也并非没有脾气,他从出生到现在所有的憋闷都是沈知遇给的。
他不能对沈知遇做什么,也不能发脾气,但凡事总要有个情绪宣泄口,不然迟早完蛋。
应晏倒是有个好人选。
将沈知遇碗里的虾喂给了那只流浪猫,顺带威胁它:“最后一天了,你要明天还搞不定,我就把你扔出去。”
权色交易的会所应晏已经很久没有来,今天他也不是来找乐子的,经理亲自将他引到了一个包间门外,恭敬道:“张总他们几人就在里面。”
应晏让人离开后自己推门进去,兴许是知道他会来,几人都站起来跟应晏打招呼,应晏并未理会,倒是看向跌坐在地板,上半身趴在矮桌上几乎要醉死过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