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面虎不作回应,转移话题道:“刚才一时大意,输给了你;等我体力恢复后,再打一场!”
“现在真不是时候。记住,你的命是我施舍的,我随时可以取走!”志鸣甩下一句话后,消失了。
灰面虎顿觉无地自容,竟要对方手下留情,才得以保住性命。他本以为可以从容应战,至少不会输得这么彻底。他忽略了对手的潜质,忽略了志鸣一直在战火与刀剑中千锤百炼,早已淬炼成精。
志鸣瞬移到寝宫,见献帝已入睡,竟不忍心叫醒他。
“老神仙,如果你还在就好了,帮我报梦给他,让他不要走燕林道。”志鸣正想着,却见献帝自己坐了起来。
献帝心事重重、睡不安寝,感觉到有人入室后,倏地从龙榻上坐起,却没发现可疑人物。
志鸣想了想,还是决定不现身了,他能清楚感受到对方内心的疲倦。献帝这些年来经受了太多,又刚失去爱姬,志鸣不想再给他施加心理压力了。
翌日清晨,卫臻求见,说原路线有一小段遭遇了泥石流侵袭,军队已封路排险,车马不通,建议改走燕林道。
献帝龙眉微扬,问:“这种天气怎会有泥石流?哪支军队敢挡朕去路?”
卫臻霎时面如土色,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他没料到天子会怀疑,以往天子对其言深信不疑。
“陛下,微臣也是昨日无意间听人说的,可先派人去核实。”卫臻赶紧找了个理由开脱。
“听谁说的?昨日皇城大乱,你还有空去打听这些?”献帝有所不悦。
“陛下息怒!”卫臻当即拜伏于地,说,“微臣这就去核实,稍后回禀!”
“不必。”献帝龙袖一挥,“就按原定路线出行吧。”
“可是…微臣担心途中有险情,还是希望……”
“不必多言,退下吧。”献帝不想再听,他断定泥石流之事是子虚乌有。
“…微臣遵旨!”卫臻不敢多言。他搞不懂天子为何变得如此决断,就像预先收到了风声似的。
“且慢!”献帝叫住了他,说,“本次出行力求低调,把原先安排的卤簿、随从统统撤掉,仅留车骑二十余人扈跸陪銮。”
“这…这万万使不得啊!”卫臻再次跪道,“陛下圣明。微臣沐浴皇恩,绝不会置帝尊之躯于悬崖之上!”
“什么意思?看来你一早已知道此行有危险?”献帝睨视对方,问。
卫臻知道说漏嘴了,赶紧补充道:“陛下切莫误会!自古以来,帝王出行均有三军九仗护辇而行;陛下许久未巡幸,理应加强护卫,怎可本末倒置?”
“好一个本末倒置啊!卫臻,何谓‘本’,何谓‘末’?你倒是说说看!”献帝龙躯一震,指之怒道。
“陛下恕罪!臣知错,臣这就去安排!”卫臻怕越描越黑,匆匆告退。他知道,平日善良温顺的天子一旦发起怒来,也是势不可挡的。
“速办,不可误了时辰!”献帝又补了一句。
卫臻退出宝殿,想:“怎么回事?难道那个人昨夜又去见了圣上?不然圣上怎么好像一早便知道要改道的事?何员外交待的事看来完不成了,我已尽力,东西找机会退还给他吧。这还是小事,关键是圣上已经不信任我了。”
想到这儿,他失落不已,一方面要考虑如何为自己圆话,另一方面也要考虑如何应对天子的旨意。他相当后悔收了何员外的好处,一失足成千古恨。唯一值得安慰的,就是天子不用“误入歧途”了。
献帝今早醒来时,发现有人在枕边留下字条,上书:按原路出行——蒙面侠,故发生上述一幕。
半个时辰后,御驾起行。由于献帝临时要求撤走大部队,故护驾队伍仅余二十来人,没有浩浩荡荡的气势,只有孤零零的几杆御旗,迎着朝阳与晨风却无力飘扬;幸好那几顶色彩艳丽的华盖,还能稍微彰显一下汉末帝王的威仪。
北门大开,御驾队伍出了皇城,在街道上缓缓前行。卫臻一并而行。
百姓们分列两侧,对御驾队伍行注目礼,但却目无表情、面如死灰,昨日的大战阴霾尚未散尽,死亡气息仍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
献帝轻轻拨开珠帘,看见这悲凉的一幕,不禁万分愧疚:自从他登基以来,百姓就没过上过好日子。当了傀儡皇帝这么久,他好不容易有机会雄起一次,却又被这场战乱打回原点。细思之下,他决定从邺城回来后,立即废除之前颁布的一切不合理政策,将土地与财产悉数归还,尽己之力去护国安民,不再畏惧任何势力,哪怕要付出生命的代价也在所不惜,反正已有许多人为保护自己而死,就当是一种赎罪吧。
突然,一颗小石子飞来,砸中了车身。
“放肆!谁扔的?”御前侍卫拔刀怒问。
无人应答。侍卫纷纷护驾,以为遇上了刺客。队伍被迫停下。
四周貌似风平浪静,却掩饰不住百姓内心的波涛汹涌。一股肉眼看不见的能量正在空中悄然聚合,随时准备爆发。
献帝想起出行前,马腾特意拦在辇道上劝谏,让他不要撤走大部队,可他却一意孤行,不听忠言。其实,他心里明白马腾的苦心,只是作为一国之君,他已厌倦了活在胆怯与恐惧中,决定勇敢地踏出宫门一次,即使前方是枪林刀雨、万丈深渊,也一往无前,颇有“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之意。
“卫侍郎,传令继续起行。”献帝下令。他理解民众的心情,知道他们只想发泄一下,并非刻意针对朝廷。
“起——驾!”卫臻高声宣布。
突然,前方冲出一伙手持刀枪棍棒之徒,拦住御驾队伍。
“大胆!何人拦驾?”御前侍卫再次喝道。
“敢问圣上所去何处?将我等良民置于水深火热中,就这样一走了之吗?”为首一人厉声问道。
卫臻一看,竟是何员外本人,不禁往后一退,心里纳闷:“奇怪,他们不是应该埋伏在燕林道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放肆!此乃汉室正统的真命天子,岂容你藐视?”侍卫总管出面了。
“真命天子?哼,只怕是一个昏庸无道、不得民心的昏君罢了!”何员外不怵对方,冷静回应。